“傅先生过来探班,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正因为不想耽误剧组的正常拍摄进程,所以没提前打个招呼。”傅砚清跟导演说着话,余光一直有意无意往江时亦这边瞄。
被修剪的薄薄的一层指甲,深深镶嵌进掌心里,这点迟钝的疼痛,跟她感同身受,才能收起一些心疼。
“我去看看朋友。”
跟导演打过招呼,便径直朝着江时亦走了过去。
导演自然陪着笑意:“傅先生请便、请便。”
江时亦努力屏蔽方才那屈辱的一幕,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不准胡思乱想。
为了拍戏而已,为艺术献身,没什么好委屈的。
但脸上实在是太疼了,疼得她不住流泪。
抽出纸巾来擦,又不敢太过用力,被打过的左脸有风吹过都疼。
看见傅砚清想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奈何笑比哭还难看。
“傅老师,要到申江附近开会吗?”
“没想到您会突击检查,不提前说一声就来探班。”
“我好高兴。”
傅砚清附身在她旁边,从助理的手中接过冰块,小心敷在她脸上。
“你别担心,我这不是心里委屈的眼泪,是生理性的眼泪,实在太疼了。”江时亦不断“嘶”地一声,还在竭力忍受着疼痛。
傅砚清朝向她身旁的助理询问道:“有没有止痛喷雾?不要那种涂抹的药膏。”
如果不接触皮肤摩擦,想必能减轻点疼痛。
云梦恍然大悟,立即从药口袋里,拿出药物喷剂,递给了傅先生。
傅砚清拧开瓶盖,小心喷在她的左脸上。
方“嗯”了一声,回答她的问题:“没有工作,就是过来看你的。”
待将喷雾喷好,才瞧着她的手,问了句:
“这场戏用替身吧?”
文明人不说脏话,但他在心底就觉得那位男演员是个傻逼。
“不用。”江时亦吸了吸鼻子,已经有工作人员过来,小心替她擦干眼泪,再行补妆。
“我现在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如果再传出去拍戏用替身,大家会更讨厌我。”
傅砚清觉得难过,以及深深的无力感,总觉是自己让她受了委屈。
导演那边有助理过来,问询演员状况:“江小姐待会儿还能继续拍吗?”
“能。”江时亦咬着牙,目光却坚毅:
“拍。”
她才酝酿起来点情绪,而且明天还有明天的拍摄任务,后天还要上课。
她的时间经不起浪费。
“行。”导演助理小跑回去,传达了演员的意思。
一番粉底遮暇过后,不得不佩服化妆品的神奇功效,不光能把男孩子化妆成女孩子,把张三化成李四,还能将挨打过后的江时亦,化的看不出丝毫挨打过的痕迹。
已经准备元气满满的上场了,担心傅老师要心疼,便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悄悄话:
“我没事,自己选择的路,肯定会坚持下去。”
“待会儿我拍戏的时候,你就转过身去,不要看见我挨打。”
“不然我怕你受不了,我还怎么样呢,你先不行了。到时候我挨了打,还得过来哄你。”
傅砚清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
只握了握她的手,任由她娇软的小手、从自己大掌滑落,再次走到聚光灯下。
男演员看她恢复的不错,也有些惊讶,没有进一步道歉,只赔笑道:
“这回我不会再出错了,咱们一条过。”
江时亦反过来安慰前辈:“您别担心,越急于求成,越会因为担心、拍不出好效果。”
“咱们顺其自然,找好状态,实在不行明天再来一条。”
男演员有些不好意思,朝她拱了拱手,心底忽地有些佩服。
不愧是被程兴调教出来的女演员,不光有天赋有灵气,而且敬业又有韧性。
“小时亦,要么待会儿咱们这样。我打的时候,你看我抬手,头就往一边偏,减少力的互相作用,可以减轻点余震。”
“行。”江时亦也算是长了点经验,又提议道:
“我的左脸肿得厉害,我怕再去碰它,我会因为疼痛控制不好表情,神情有些变形。”
“这样,你这次打右边的脸。”
“好。”男演员跟她商议好,待化妆师补完妆,两个人再度站在聚光灯前。
两个人轮流念完台词,男演员的巴掌落下,江时亦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管理表情上,便忽略了自己泪腺发达这件事。
虽没叫眼泪掉下来,但却眼睛里含着泪水,看起来我见犹怜。
导演没有收工,她先喊了“停”:“导演,对不起,我刚刚表现不好,我想再来一条。”
“嗯?”导演没觉得她哪里不好,因这条在他眼里是过关的。
“抱歉,我没控制好眼泪。我觉得这个时候,傅璃是不该哭的。因为她已经对秦瑾环彻底失望了,而且她的眼泪已经为他流尽了,所以这个时候她不该有眼泪。”江时亦继续分析着剧本和角色:
“而且我觉得傅璃是一位外表温柔,内心坚强的人。决不能在这种时候做出小女儿媚态,我刚刚表现的不好。”
“我想申请再来一次,这次我一定会控制住自己,不再有眼泪了。”
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能理解拥有“程女郎”身份的女演员,对艺术的精益求精,对镜片的负责任。
工作人员重新过来补妆,男演员看着江时亦如此拼命,也有些佩服。
这个小女孩不敷衍了事,跟那些剧组阳台的大咖不一样,难怪好资源拿到手软,因为她值得。
傅砚清原本不想干涉她的工作,可眼见她右脸也红肿了起来,再也忍不住,迈着一双大长腿走了过来:
“自虐是吧?”
“我让你找替身,你不同意,我不为难你。”
“这一条是怎么回事?导演都给过了,你偏要再来一条,挨打没够?”
江时亦忍着疼,感觉鼻翼下一阵温热,大呼不好,似又有血流下来了。
连忙用手背抹去,还在拼命微笑哄他:“因为这位角色是你父亲最爱的姑姑,我不想饰演的有瑕疵。”
看她勉强逞能的样子,仰起头,试图让鼻血倒流回去。
傅砚清实在不知该如何训斥她好,只从工作人员那接过矿泉水:
“谁教你流鼻血要这样做的?用冷水洗一下。”
“好呀。”江时亦乖乖低下头,任由他倒着矿泉水,仔细洗了两把,好似鼻血真的不怎么流了。
疼痛中,不忘奉承道:“傅老师怎么什么都懂?会唱戏,还懂医学,我真的捡到宝了。”
“这是常识,不是什么医学。”傅砚清十分自然的抬起手,用袖子去她擦去鼻翼周围的水珠。
仍旧不放心:“总这么流鼻血不是回事,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这场戏明天再拍。”
“不要。”江时亦朝他扮了个鬼脸,调皮道:
“是傅老师太潇洒了,我看见你才流鼻血的。”
傅砚清又好笑又好气,“少来!”
江时亦才不会牺牲跟傅老师约会时候,去拖延拍摄进度的。
如果今日拍完,明天就可以在周末最后一天,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