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蔫很憨厚地笑了笑：“看出来了，都是大干部，咱不能落了你的面子。”

…

从孙家村出来，陆书记提出去看看热电厂和氮肥厂的工地。这是调研方案上早就安排好的，也算是照顾了市、县两级的意见。事实上，工地刚刚开始基建，只能看到一大片平整好的土地和零散的几台机械，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好看。旷野里，大红条幅上的“欢迎领导莅临指导”显得格外刺目。

陆书记只是跟施工队的工人随便聊了几句，问了问工程的进展状况，便上车走人。而有了孙家村村口的经验，卢向东已经学乖了，再不往跟前凑，老老实实做个领路的向导。其实，在陆书记和人拉家常的时候，他就算想往前凑也凑不进去。罗嘉实、刘伟、张永年，一个个都跟得很紧，谁也不愿意放过这个在省委书记跟前露脸的机会。

接下来的丰裕纺织厂却勾起了陆书记的兴趣，接连看了几个车间，对于纱厂的生产也是说得头头是道。匆匆从外地赶回来出面接待的宗诚很是惊讶，忍不住问道：“这位领导以前在纱厂工作过？”

陆书记感慨道：“几十年前的事了。”旋即又叹了口气，轻轻挥手道：“不提了，去看看学校！”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动作也不快，跟杨建军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但是同样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这或许就是久在上位者自然形成的官威吧。

罗嘉实抬腕看了看手表，赶紧说道：“陆书记，先吃午饭吧？”

按照事先拟好的接待方案，如果上午调研结束得早，那就回清江市吃午饭。市里的清江宾馆是老牌三星级酒店，承担过多次重大接待任务，酒店里有好几名国家特级厨师，几道淮派特色菜肴也是全国有名。当然，赶回清江吃午饭的可能性不大。所以，罗嘉实特地从清江调了两名特级厨师过来，在朝阳宾馆另外准备了一桌。

陆书记却转头问道：“管委会有食堂吧？”

刘伟闻言，看了卢向东一眼，见卢向东点了点头，赶紧说道：“陆书记，有的。”

陆书记点了点头，说道：“中午就在食堂吃个工作餐，叫他们早点准备好。从学校一回来，我们就直接过去。”

罗嘉实赶紧劝道：“陆书记，食堂的条件……”

陆书记却摆了摆手，道：“走吧，抓紧时间，上车。”

开发区中心小学上午放学的时间是十一点，不过，还有许多家住得较远的学生就留在学校吃午饭。当陆书记一行来到学校时，学生们已经吃过饭，正在操场上玩耍，欢快的笑声一直传到了围墙外面。

看着坑洼不平的沙石操场、破旧不堪的低矮校舍，陆书记眉头不经意地挑了一下，问道：“开发区这么多项目同时开工，有没有考虑过学校改造的问题？”

童校长原来是城关镇中心小学的副校长，毕竟见过些世面，心里虽然紧张得要命，却还能勉强保持一份镇定，小声说道：“学校新校址已经征地完毕，正在平整场地，下个学年，孩子们就可以用上宽敞明亮的新教室了。”

到底是上过课堂的，开了头以后，童校长便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新学校占地七十亩，拥有三座教学楼、一座实验楼，还有一个标准的田径场。学校今年新分配来了十多名师范毕业生，过去一直没有条件开设的美术、音乐、科学等课程现在都已经正常纳入教学计划了。学校还将按照每年六名新老师的规模，继续接纳师范毕业生。这些受过正规师范教育的新鲜血液，一定可以让学校的教学质量走上新台阶。

童校长不无骄傲地说道：“用不了三年，我们中心小学就将成为全县最好的乡镇小学！”

陆书记却很感兴趣：“这些年轻教师愿意安心在这里工作下去吗？”

童校长笑着说道：“当然了，开发区马上还会给他们分配集资房，就是县实验小学和朝阳中学的老师都没有这样的待遇。”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学校能有今天，要感谢卢主任的长期关心和大力支持！”

卢向东来到开发区以后兴建了一批集资房，本来是为了解决管委会职工的住房困难。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职工在锦绣华城订了房子，集资房反而成了鸡肋，相当一部分人打算领到集资房以后再转手卖掉。卢向东得知这个情况以后，马上进行了调整，允许职工继续选择是拿资建房还是领取等值现金补助，但是拿了集资房的职工不能转卖。这样的话，既方便了职工，也可以保证对集资房小区的有效管理。

因为管委会这半年财政收入不错，干部职工的奖金已经远远超过了工资，而且前景只会更好，所以绝大多数人便选择了领取现金补助，然后购买环境、质量、设计都更好的锦绣华城。多出来的这些集资房，卢向东就优先照顾了两所学校的教师，另外又帮派出所解决了一部分住房问题。

童校长就分到了一套，所以他对卢向东是真心感激，说的也都是他的心里话。要是没有卢向东，就没有学校的今天，无论是对中心小学，还是对初级中学，都同样如此。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当着这么多领导面说这样一句话，就有点画蛇添足的味道。陆书记脸上没有什么反应，但至少罗嘉实的眉头跳了一下，而刘伟的脸色更是不大好看。

…

陆书记顺便又问了几句初级中学的情况，就没有再去那边调研。一行人上了车，又开回了管委会办公楼，早已接到通知的食堂很快便把一份份工作餐端了上来。管委会的工作餐四菜一汤，两荤两素，用一个不锈钢快餐盆装着，而不是传统的团餐。这种形式的工作餐在全县各单位食堂中，还是第一家。

一行人分坐了两桌，卢向东帮着张罗了一阵之后，很自觉地坐到了随行人员那一桌。不想，桌子上只有陆雅婷身边还空了个位置。刚扒了两口饭，卢向东就觉得有人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抬起头，就见陆雅婷嫣然一笑：“不错嘛，鸟枪换炮了。”

确实，半年前陆雅婷来过开发区，还蹭了一顿午饭。所以，她对开发区如今的变化，感觉最直观。别的不说，单是这座食堂，条件快要赶上省委食堂的水平了。

坐在另一边的夏侯语冰却语气冰冷地说道：“所我了解的情况，省、市、县三级，在朝阳开发区前前后后投入了不下三千万，要是再没有改变，某些人就应该是失职了。我只是担心这么大笔的资金投进去，却用来改善个人福利，这就是另外一种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