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晦气！”李巧凤把牌一推，嗔怒道，“小郑，不和你说了，害我点了一炮。”

孟翠兰却听得分明，她一边洗牌，一边问道：“巧凤，你们厂去了新厂长？”

李巧凤点了点头，道：“恩，听说姓卢，从开发区调过来的，毛都没长齐，就敢开除老娘。哼，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都不知道老娘是谁！先打牌，回头我就给我们家老卞打电话。”

吕鸣早受过贾克爽的指使，故意要将事情闹大，便起哄道：“巧凤，他毛长没长齐，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专门看过？想不到，你还喜欢吃嫩豆腐呢。”

孟翠兰脸色却严肃起来，说道：“原来真的是卢向东，我刚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跟你说啊，这个卢向东和我们家老黄是好朋友，他能量可大着呢，我们家蓓蓓的工作就是他帮着安排的。省公丨安丨厅你们知道吧，有一次在省里吃饭，那个一把手厅长还专门跑过来给他敬酒，这可是我亲眼看到的。你惹了他，麻烦可大了。要不，我打个电话给我家老黄，让他帮着求个情？”

几个老娘们在一起打麻将，吹吹牛皮也是常事，但黄蓓蓓分在省交通缉查总队，确实是份好工作，这几个人也都羡慕得很。起初，大家只以为是黄文琦利用工作上的关系安排的，却没想到是卢向东帮的忙。其他事情孟翠兰可以吹牛，这件事她却不可能胡说。

“哎呀，翠兰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张小倩猛地一拍桌子，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不知道吧，卢向东连县委刘书记都不放在眼里，敢跟刘书记直接顶牛，而刘书记最后也只好让步。听说啊，卢向东后台可硬了，他如果想让刘书记下台，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张小倩的老公翁必敬是县府办副主任，县府办和县委办虽然不在同一栋楼内，但两办之间的交道比较多，翁必敬的消息也比较灵通，偶尔也会在家里说起一些两办的新闻，其中就有关于卢向东的。当然，老娘们在传话的时候，也难免有些添油加醋。

李巧凤一听，心里顿时没了底，但还是嘴硬道：“他是新来的，不知道我的情况。等我们家老卞和他说说，这点面子他总要给吧，又不是什么大事。”想了想又道：“算了，今天的牌就先打到这吧，我得赶紧去找我们家老卞。”

虽然心里没了底，但是在几个麻友面前，她还是死撑着，不肯请孟翠兰帮忙打招呼。

…

与此同时，潘玉璠和陈小珺也先后接到了郑小明的电话。相比于李巧凤，这两个人倒没有那么张扬。尤其是陈小珺，毕竟还是个未婚大姑娘，没想到有一天开除这种事情会落到他头上，当时便露出了哭腔。

而没过多久，正在观看上午会场录像的卢向东也接到了卞学义的电话。电话里，卞学义打着哈哈，放低了姿态，带着笑说道：“卢主任，我老婆不懂事，我已经批评过她了，明天就让她准时到班。她情况特殊，最近正忙着办工作调动，再有半个月，她就去环保局上班了。您看，能不能高抬贵手，开除的处分就不要给了吧。”

卞学义这个人卢向东认识，但交道不多。开发区一些项目落户，需要经过计委的审批，但管委会有专门的企业服务科，并不需要卢向东亲自出面。而且卞学义升任副县长的呼声，平时眼高于顶，也看不上卢向东这类的年轻人。他今天能够说出高抬贵手之类的话，已经算是很给卢向东面子了。

可惜，卢向东却不想给他面子，淡淡地说道：“卞主任，全厂三千多干部职工，如果我不能够一碗水端平，如何能够服众？您的要求，请恕我无能为力！”

“你！”卞学义有些恼羞成怒，最终还是强忍着下这口气，说道，“卢主任，我也明白你的难处，那么能不能变通一下，晚半个月再下这个处分决定？”

半个月的时间，如果抓紧一下，李巧凤的工作调动应该能够办理妥当。到时候，李巧凤已经不是氮肥厂的人了，随便卢向东给她什么处分都无所谓。当然了，这口气卞学义虽然暂时咽了下去，却不可能就这样算完。他已经暗打主意，只要卢向东还兼着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的职务一天，开发区的项目就一个也休想通过。

卢向东的声音似乎有些懊恼：“卞主任，我还真不知道李大姐跟您的这层关系，要不然也不能下这个决定。只是不巧，处分决定已经贴在了厂区大门口。几千双眼睛看着，您看，这也没法……”

还没等他解释完，卞学义便“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卞学义也就是欺负卢向东年轻，如果换了别的科级领导，他断不会这么无礼。当然，李巧凤被开除这件事，也确实令卞学义恼怒万分。

卢向东倒没有把卞学义的态度放在心上，挥了挥手，对周斌说道：“继续放！”

周斌一愣，赶紧按下播放键，电视机上的画面渐渐切换到了保卫科所在的区域。

卢向东手里拿着上午开会的座位表，忽然喊了一声：“停！”

周斌这次反应迅速，屏幕上的画面瞬间便定格住了。

卢向东指了指画面中的一个人，沉声问道：“他是不是卜德荣？”

周斌没吭声，李静却抢着答道：“不是！”

马壮也咧着嘴说道：“卢厂长，这个人我认识，也是保卫科的，叫李小强。”

“李小强？”卢向东皱了皱眉头，不由冷笑道，“卜德荣胆子不小，居然找了人来替会。哼，别以为是中层干部，我就开除不了你！”

他记得很清楚，下午依然没有到岗的保卫科三个人当中就有一个叫做李小强。而画面显示，李小强明明坐在会场上。并且因为厂里正在进行大修理的缘故，也没有一个人中途离开过厂区。李小强肯定还在厂里，刘小军在门口当然登记不到他。而保卫科缺席折三个人中，肯定有一个就是科长卜德荣。

正在这时，保卫科的老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连声说道：“卢厂长，总算找到您了。您赶紧去大门口看看吧，那边打起来了！”

…

所谓“打起来”只是老刘的夸张之词，事实上只是两帮人在氮肥厂大门口对峙着。而这两帮人都是厂保卫科的工作人员，其中一方是所谓的特勤，大约有十几个，另一方则是刘小军率领的普通工作人员。

氮肥厂在贾克爽担任厂长期间，为了调动中层干部的积极性，在奖金发放问题上，把权力都下放给了中层干部。保卫科的特勤一共有三十人，平时不承担一点具体工作，奖金却占到了整个科室的四分之三。因此，特勤在保卫科就是拥有特权的一帮人，他们跟保卫科的普通工作人员之间一直矛盾重重。只是过去有贾克爽和卜德荣两个人罩着，普通工作人员也拿他们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