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卢向东兼任了氮肥厂厂长，杨眉不觉一愣，皱眉道：“怎么把你弄氮肥厂去了？算了，你安心工作吧，我一个送小凡就行。”

杨眉毕竟没有经历过官场上的那些尔虞我诈，卢向东能够升半级，她还是挺高兴的，并没有把这当作什么阴谋。

卢向东却隐隐猜到刘伟这样安排绝对没什么好心，但他也不希望杨眉因此担心，便留了个尾巴，说道：“等我得闲，赶到燕京去看你们。”

当然，以氮肥厂目前的形势，卢向东确实一步都走不开，这个尾巴留了也是白留。

…

等卢向东一行人来到食堂，大厅里已经挤满了人。颜立根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说道：“卢主任，噢，不，卢厂长。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又道：“还亏了他们几个给我帮忙打下手，要不然中午这顿饭还真来不及。”

马壮颠颠地跑了过来，一脸憨笑地说道：“卢厂长，我们可是按照您的指示，颜老板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一点都没偷懒。”

卢向东看到马壮同样满头大汗，脸上还沾着些面粉，黑一块，白一块，知道他真被自己打服了，不由心念一动，说道：“马壮，再辛苦你一下。你跟那个谁，周斌是吧。你们去宣传科，把上午会场上的录像复制一份交给我。这很重要，不许出差错。”

刚才在保卫科，卢向东就觉得周斌的眼神有问题。他让马壮这个刺头跟着，想必周斌不敢玩什么花样，这就叫做一物降一物。

马壮倒是很乐意接受卢向东的指派，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卢厂长，误不了您的事。”又对周斌恶狠狠地说道：“小家伙，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果然，周斌迟疑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乖乖地跟着马壮走了。

颜立根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卢厂长，我听他们说，厂里中层以上干部平时都在小食堂吃饭。只是时间太紧，那边还没收拾出来。”

卢向东却摇头道：“干嘛分那么清楚？今天，我就和大家一样，蹲着吃饭。以后，小食堂只用来招待外面来人，本厂无论干部职工，一律在大厅就餐！”

他的话掷地有声，顿时迎来一片热烈的掌声。不过，也有人对他能够坚持多久表示怀疑。但不管怎么说，经过上午的大会和食堂的这一幕，再加上昨天他为了工资所做的一切，终于让卢向东开始赢得了一些人心。

…

下午一点半刚过，卢向东还在食堂等着马壮取来录像带，就见保卫科的老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说道：“卢、卢厂长，结果出来了，下午一共有六个人没按时到岗。”

他上午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居然还有六个人挑战他的权威，卢向东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六个人放在全厂三千多干部职工当中，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撮。但往往正是这一小撮，会给全厂带来难以想像的负面效应，他必须施展铁腕手段了。

卢向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冷地问道：“哪六个人？”

考勤考纪本来是厂办的职责，而在今天上午，卢向东把这项工作交给了刘小军。全厂职工上下班都必须在保卫科的眼皮子底下经过，由保卫科负责考勤才更加便捷，而且刘就在这新官上任，肯定不会像郑小明那样欺上瞒下、敷衍了事。

果然，刘小军很顶真，严格按照上午缺席人员的名单进行了认真核对，最终还有六个人没有到岗。这六个人当中，有三个女同志，还个三个都是保卫科自己的人，属于那三十名特勤之一。

老刘知道这几个特勤不是那么好惹，担心他们牵怒自己儿子，所以自告奋勇来给卢向东汇报，就是想探探卢向东的态度。听到卢向东问起，他慌忙报出一串名字。

名字只是个符号，卢向东并不知道这六个人是谁，有什么背景，直接对匆匆赶来的郑小明说道：“你都听清楚了？厂办马上行文，这六个人全部开除！”

这正是郑小明所等待的结果，但事到临头，他却紧张起来，小声劝道：“卢厂长，咱们是不是再等等？”

“等什么？等着让全厂职工看我们令不能行，禁不能止？”卢向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全厂三千多职工，别人都能来，他们为什么不能来？十五分钟之后，我要看到开除他们的文件！”

郑小明暗暗骂了一句，刚愎自用！但还是捏着鼻子朝厂部办公楼跑去。对于担任了两年厂办主任的郑小明来说，拟草一份开除决定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十五分钟的时间太短，他想给那几个人通风报信，让他们找关系挽回都来不及，只能一路小跑。

在打字员打印文件的时候，郑小明还是抽空抓起电话，向李巧凤等人报了信。至于保卫科的那三个人，郑小明倒没有放在心上，自然也就没有必要通知他们了。别看那些人是贾克爽的打手，平时耀武扬威，但郑小明已经知道卢向东跟公丨安丨局的领导关系匪浅，这些人在卢向东面前还真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李巧凤那三个人背后都站着尊大神，或许能够给卢向东造成不小的麻烦。

可惜郑小明并不知道，卢向东当初为了刘超凡的事情敢直接顶撞刘伟，否则他一定不会这样想，也不会这样做。

…

此时，李巧凤正在麻将桌上，听到小坤包里传来悦耳的手机铃声，不由把刚抓的那张牌停在手里，满脸自得地说道：“你们等等，我先接个电话。”

现在正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时期，计委的权力依然很大，作为计委主任，卞学义平时的灰色收入也不少，就连他的老婆李巧凤都配了一部新款手机。和李巧凤同桌打麻将的也都是些干部家属，俗称干部娘子。除了李巧凤，还有贾克爽的老婆吕鸣，县府办副主任翁必敬的老婆张小倩，交通局长黄文琦的老婆孟翠兰，其中孟翠兰是新进入他们这个圈子的。不管吕鸣、张小倩还是孟翠兰，都没有手机，甚至连寻呼机都没有，所以李巧凤才会这样显摆，甚至还按了免提。

很快，电话里便传出郑小明焦急的声音：“李大姐吗？我是小郑啊。”

李巧凤得意地朝几位麻友挤了挤眼睛，对着手机笑道：“郑主任啊，我这正忙着呢，有事吗？”

郑小明听到李巧凤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莫名地便多了几分底气，小声说道：“李大姐，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要保密。刚才新来的厂长卢向东说了，要开除你，已经让我拟草文件了。”

李巧凤一愣，“切”了一声，道：“新来的那什么厂长，他算老几啊，说开除我就开除我？老娘我就坐在这儿，看他怎么开除。”说着话，她“啪”的便把手里的牌扔了出去，说道：“八万！”

“胡了！”对面的吕鸣哈哈笑道，“清一色，卡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