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氮肥厂停产之前，这两位宣传干事也经常在大食堂吃饭，没想到几个月的功夫，偌大个食堂竟然让人给搬空了。两个年轻人也不由得面面相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使劲点了点头。其实不只是他们吃惊，就连郑小明和那几个保卫科的工作人员也是目瞪口呆。

卢向东挥了挥手，道：“郑主任，打电话报警。”

“噢。”郑小明随口答应一声，忽然愣住了，慌忙劝道，“卢厂长，这些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就不要小题大作了吧。而且，公丨安丨也不会管吧。”

“报警！报不报警是我们的事，公丨安丨来不来人是他们的事。”卢向东却不容置疑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会容忍集体资产蒙受哪怕一分钱的损失！”

郑小明只得讪讪地应了一声。可是，还没等他转身，就听背后“咣当”一声，食堂大门已经被人一脚踹了开来。众人纷纷扭头看去，只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为首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生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一看就是不善茬。郑小明认得这人是厂里有名的一个刺头马壮，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马壮和进来的另外几个都是厂里的刺头，而且都缺席了刚才的动员会，这时候他们赶到食堂，肯定是听了老刘的消息找卢向东“兴师问罪”来了。

郑小明的嘴角不由浮起一丝冷笑，你卢向东不是牛吗？现在终于捅了马蜂窝，惹出了轩然大波，看你还有没有心思再揪住食堂的问题不放！

果然，马壮来到食堂大厅中央，便昂起头，满脸不屑地看着卢向东这一行人，骂骂咧咧道：“谁是新来的狗屁厂长！给老子滚出来！”

不要说在机关，就是在乡镇，也很少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冲着领导大吼大叫、脏话连篇。这种人和街头上的混混，其实还真没有多少区别。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理他。

卢向东任由那家伙在这里跳来蹦去，自顾自地掏出手机，拨通了王高轩的电话，寒暄了几句，便说道：“王局，你可得派几个人过来帮帮兄弟。厂里的食堂都让贼给搬空了，这个案子你一定得破。”

也不知道王高轩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只听卢向东又道：“我说老哥，这个案子要是破不了，厂里的工人吃不上饭，又得去堵路。到时候，着忙的可不是我一个……呵呵，那我就在这里谢谢王局了。等案子办完，我请弟兄们喝酒。”

他的声音很大，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都隐约猜到他是在跟公丨安丨局的某位领导通话。确实，既然郑小明推三阻四，而时间又不等人，卢向东也只好动用自己的私人关系了。不过，他说话声音大一点，也是故意给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听的。世间的东西都是一物降一物，不管多厉害的混混，见到丨警丨察也只有抓瞎。

公丨安丨局虽然有好几位正副局长，但姓王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一把手王高轩。马壮没少跟公丨安丨系统的人打交道，自然清楚这个情况。听到卢向东跟王高轩在电话称兄道弟，马壮的神色果然一僵。但他毕竟不只是个街头混混，还是氮肥厂的职工，现在如果退缩，以后这厂子里也就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了。

想到这里，马壮挽了挽衣袖，一边指着卢向东大声道：“你就是那个狗屁厂长吧！跟你说话呢！”一边伸手去抢卢向东的手机。在朝阳县，卢向东将近一米八的个头已经不算矮了。马壮比卢向东足足高出半头，更要壮上一圈。他这一动手，气势十足，在旁人看来，就像要扇卢向东的耳光，而不是抢手机。

郑小明看到马壮真的动了手，不由暗自偷乐。他刚才虽然亲眼见识了卢向东拧开挂锁，但那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是挂锁本来就锈蚀了。何况卢向东就算有一把子力气也没用，马壮的个头摆在那里，力气不会比卢向东小。而且打架可不是单纯靠的力气，马壮可是把打架当饭吃的主，卢向东能是他的对手？

抱着郑小明这个想法的还真不是一个两个，保卫科的那几个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他们当中也不是没有人不想在新厂长面前表现一把，如果是其他哪个工人闹事，他们早就跳出来了。但马壮恶名在外，得罪新厂长顶多挨点处分，得罪了马壮那就后患无穷，甚至断胳膊断腿都有可能。

宣传科的那个女孩早就顾不上拍照，手捂着嘴，满脸惊惧地看着这一幕，就差尖叫出声了。那个男干事倒是十分镇静，调转摄像机镜头，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工作，也不知道是他抱着什么样的心理。

这时，卢向东也已经打完电话，将手机往回一收，好似漫不经心地侧了个身。马壮这一巴掌便扑了空，蹭蹭往前蹿出两三米，兀自收脚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人高马大，这一下摔得可不轻，震得食堂的地面都在发抖。只是刚才这一幕发生得太快，除了卢向东自己之外，谁也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马壮这回脸算是丢大，哪肯罢休？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大骂道：“干你老母！”

他一边骂着，一边再次扑了过来。这一回他动了真格，不是抢手机，而是一拳便朝着卢向东的面门砸去。他势大力沉，这一拳隐隐还带着风声。

卢向东本来不愿意和这类混混计较，但他满嘴脏话，而卢向东也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哪里忍得住？当下，卢向东也不躲闪，同样一拳迎了过去，正击在马壮的肋下。这一拳，卢向东用了暗劲。马壮的拳头离着卢向东的面门不过两公分的距离，却再也砸不下去。只见他身子一软，便缓缓瘫倒在地。

跟马壮一起来的几个人原本还想趁机上前围殴卢向东一顿，见状也不免有些退缩，想要脚底抹油。可是，卢向东的眼睛却已经盯住了他们，招了招手，道：“你们还有谁不服气？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那几个人虽然平时都嚣张惯了，却还没有嚣张到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连马壮这个“打架王”在新厂长手下一招都没撑住，他们哪还敢自己找死。

郑小明也是目瞪口呆，尽管他才做了两年的厂办主任，但在厂里已经呆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敢跟马壮这样的职工直接动手的厂长。擒贼先擒王，马壮栽在卢向东手上的消息只要传出去，那些迟到的、缺席的，恐怕没有几个人再敢来找卢向东的麻烦，他所期待的轩然大波也自然掀不起来了。

卢向东却握了握拳头，指了指其中一人，说道：“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才这么一下，不过瘾。你来！”

那人同样身高体壮，来的时候也是气势汹汹，此刻却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是厂长，怎么能够随便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