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矛盾而复杂的心思，卢向东拨通了杨眉的电话。不过，让他很是松了一口气的是，杨眉根本没有询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才回电话，只是焦急地说道：“快过来，陈天豹醒了！”

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警方依然没有锁定真凶。县领导大为光火，已经把王高轩叫过去训了两次。王高轩回到局里以后，立刻召集专案组成员开会，给他们进一步施加压力。

这其实是件非常简单的案子，毕竟发生在大白天，又在闹市区，有很多的目击者。只是大多数目击者怕惹祸上身，都说自己没有看清楚那伙长成什么样子。卢向东倒是怕那些混混的报复，而且为了杨眉，也不允许他害怕。只可惜那天他实在醉得太厉害，是真没看清楚那些人的长相。

现在，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陈天豹身上。他是当事人，又是受害者。只要他肯开口，所有的困难就会迎刃而解。然而，问题就出在陈天豹身上。他苏醒以后，不管谁问他情况，他都坚持不肯开口。对付这种人，警方并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陈天豹是伤员，警方不能给他上手段，需要先等他的伤势好转再说。可是警方等得，领导们却等不得，县城的广大群众也等不得。而且，如果因此贻误了战机，也容易给那些行凶者逃脱惩罚的机会。

…

挂了电话，卢向东没有去公丨安丨局，而是直奔医院。重症监护室的门外，两名全副武装的丨警丨察神情严肃在注视着四周。估计在各个角落里，还会有不少便衣隐藏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毕竟这次的事件不同以往。混混打群架在县城很常见，但把人往死里整的事情就很少碰到。谁知道这里面究竟牵扯到什么秘密？那伙人如果得知陈天豹没有死，会不会再来医院灭口？所以，警方这次对于医院的安保工作十分重视，一般的患者或者家属，只要离重症监护室稍微近一些，就会有便衣上前查问。即使是院里的医护人员，没有警方的许可，同样难以接近重症监护室。

不过，卢向东却不在此列。因为负责值班的丨警丨察早就得到过通知，可以让卢向东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一眼陈天豹。即便如此，胡世宏和杨眉仍然紧紧跟在他身后。

重症监护室里，陈天豹输着氧气，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身上挂着各种管子，一旁的生命监护仪“嘀嘀”地响个不停。

卢向东不由皱起眉头：“他这个样子，就算肯开口，也没有办法做笔录吧？”

杨眉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别看他伤得重，皮糙肉厚，没什么大碍。哼，刚才我还看见他朝小护士挤眉弄眼的。只要我们一过来，他就装死！”

胡世宏在派出所的时候就经常跟各路混混打交道，知道这些混混的德性，对这种情况倒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回头问道：“向东，你有没有把握劝说他和我们配合？”

卢向东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做一回说客试试，但能不能成功，我不敢保证。”

胡世宏轻轻拍了拍卢向东的肩膀，点头道：“没关系，尽力就好。”

杨眉主动站了出来：“我跟你一起进去。”

她倒不是担心卢向东会有什么危险，只是办案的程序问题。不要说陈天豹现在裹得像个木乃伊，就算陈天豹好端端的，也不是卢向东的对手。只要卢向东在里面，他就算想借机逃跑也没有可能。但是，陈天豹现在是整个案子的关键性人物，让一个非警方人员和他单独接触，这是违反相关规定的。

卢向东想了想，说道：“他既然不愿和你们合作，肯定对你们有所成见。你们如果进去，恐怕会适得其反，还是我一个人进去吧。”

杨眉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胡世宏。因此在谈话中可能提到上次卢向东捞人的问题，杨眉并不希望警队其他人进去。可是，只让卢向东一个人进去，万一将来有什么变故，那就更说不清楚了。但是，卢向东说得也很有道理，如果有丨警丨察跟着一起进去，陈天豹很可能又会闭口不言。胡世宏是这个案子的具体负责人，怎么决定就看他了。

这个决定其实很难下，但胡世宏对卢向东绝对信任，没有丝毫犹豫，便拍了板：“好！就让向东一个人进去！”

进入重症监护室需要经医院方面同意，但涉及到这个案子，自然可以特事特办，只不过仍然要经过一定的程序，比如全身消毒、更换无菌服，这些流程是不可避免的。而且里面有许多监护仪器，外人还必须在护理人员的陪同下进入，即便是问案也不能例外，主要是防止出现突发情况。

换好无菌服，戴上帽子、口罩，卢向东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前面引路的那个护士也同样只露出两只传神的大眼睛。虽然那个护士没有说话，但看她的身形，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卢向东就知道她是李兰。只是今天李兰的眼睛里传递出来的不是温情，而是冰冷的寒意。卢向东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难道就是因为杨眉那天把她从病房赶走，她便记仇了？不过，卢向东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做好说客，却没有精力却揣摩李兰的心思。

觉察到有人进来，陈天豹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便落在李兰身上，再没有移开。

李兰的目光也似乎温柔了许多，轻声问道：“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若是常人，很难注意到这些细节。但卢向东长期练武，六识比常人要敏锐得多，立即察觉出了李兰和陈天豹之间的异样。联想到刚才杨眉说的，陈天豹和小护士眉来眼去，那个小护士大概指的就是李兰了。当然，县城很小，这两个人以前或许就认识也说不定，卢向东并没有兴趣探究别人的隐私，只是上前一步道：“阿豹，我来看你了。”

每天进出重症监护室的人很多。有医生、护士，也有丨警丨察，陈天豹根本没有在意身着无菌服的卢向东。听到卢向东的声音，他才把目光移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重症监护室外，胡世宏隔着玻璃看到陈天豹朝卢向东点头示意，也不由松了口气，这至少说明陈天豹对卢向东并没有抵触。

李兰却吃惊地回过头来：“你们认识？”

卢向东却没有答理她，拉了张凳子在陈天豹床边坐下，俯身说道：“阿豹，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那天是些什么人，竟然下这样的狠手，把你往死里整？”

陈天豹张了张嘴，声音十分微弱：“卢向东，你是来当说客的吧？我劝你别费这个心思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

卢向东明白，如果他承认自己是警方的说客，恐怕陈天豹一句话都不会和他说。所以，在进来之后，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便摇了摇头，道：“阿豹，我也不瞒你，那天在客运站外面，我就认出你了。说实话，我对你们这些混混没有什么好感，狗咬狗而已，这样的闲事我可不愿意多管……”

李兰却打断他，嗔怒道：“喂，你这个怎么说话呢？影响了病人的情绪，你要负全部责任！”

她把一顶大帽子无情地扣到了卢向东头上，对陈天豹的维护之意分外明显。陈天豹却对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想听卢向东说下去。李兰这才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