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向东却不会在乎白逸凡此刻的感觉,他正为村建办的工作而烦恼虽然袁飞舟在文件上的批复是让卢向东两头兼顾,但卢向东很清楚,只要去指挥部报了到,他大部分时间就会呆在县城,毕竟交通建设是县里的中心工作。村建办和指挥部,他必须舍弃一头。
原本这并不是什么难决定的事情,因为他在村建办当的就是个甩手掌柜。但现在却出了问题,唐睿撂了挑子,而张元德、娄子业两个他又不太放心,唯一可用的只剩下吴永丰了。但吴永丰和唐睿一样,都是临时人员,属于即将被清理的对象。卢向东想半天,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只能寄希望于唐睿自己尽快想通了。
下午,在家休息了半天的张元德、娄子业才姗姗来迟,而唐睿依然不见人影。好在今天村建办没有什么业务,倒也不受影响。卢向东看着没精打采的几个手下,说道:“老娄,闲也是闲着,趁着人齐,你把三季度的账算一下,把奖金发了。”
听说要发奖金,娄子业顿时来了精神,取过一个老式算盘啪啪地打了起来。舍弃小金库以后,村建办的账目就变得很简单了,只半个小时,娄子业就把报表捧到了卢向东面前,道:“卢主任,按照进度,每个人可以发五百多元。”
乡镇工资要比县级机关更低一些,卢向东学历高,在这些人当中工资也最高,每个月不过三百多一点。而青山乡的财政状况不是太好,拖上两三个月才发一次工资也是常有的事。听说这个季度的奖金可以达到五百多元,张元德也是眼前一亮,道:“卢主任,你快签字吧。发了奖金,我买两只盐水鸭子,晚上到我家喝酒去!”
卢向东拿过报表,刷刷两下签上自己的名字,道:“账上还有钱,今年一二季度的奖金就比照三季度执行,算上瘐主任一份。另外,一二季度我还没到村建办,就不用带上我的。唐主任家里困难,我三季度的那份奖金也给唐主任。老娄,你辛苦点,下午把钱发到位。”
想了一上午,卢向东最终还是用钱来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同时也是向唐睿传递一点善意。至于那五百多元的奖金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根本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卢主任放心,我这就去办!”三个季度的奖金加起来有一千五百多元,快顶上大半年工资了,娄子业双腿顿时就像上足了发条,如飞般地出了办公室,直奔信用社去了。
张元德呵呵笑道:“卢主任就是会怜香惜玉,其实我家里也挺困难的。”
卢向东把脸一沉,道:“你困难还想着吃盐水鸭?明天我就要去县里报到,你和老娄两个是老同志了,要把工作担起来,出了事情,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张元德连连点头道:“卢主任放心,保证出不了问题。”
至于卢向东是不是真的怜香惜玉,张元德只是随口开个玩笑。有了这样一大笔名正言顺的奖金,他哪里还管得了别人的事,不要说卢向东只是把自己的奖金让给了唐睿,就算他们两个睡到一起,张元德也全当不知。
…
当天晚上是瘐正浩的大夜,瘐家就比前一晚热闹了许多,袁飞舟、顾仁标都来烧了几挂纸钱。卢向东又熬了一个通宵,也亏了他年轻,身体好,居然像没事人一样,只是双眼布满了血丝。
第二天清晨,乡里安排了一艘机帆船,将瘐正浩的遗体送到了县殡仪馆火化,村建办的全体同志也跟着一起去了。虽然五点钟不到就出发了,但顶不住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已是中午。
看着瘐正浩儿子手里四四方方的盒子,卢向东便想起初见党玉时的情形,不由暗自唏嘘,人的生命何其脆弱。
唐睿昨天晚上就拿到了两千多元奖金,也知道其中一部分原本应该是属于卢向东的。此刻再看到卢向东,她的心情就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说道:“卢主任,你都两夜没睡了,还是先到我家休息一下吧。我回去准备午饭。”
卢向东摇了摇头,道:“我就是劳碌命,县里还等着我去报到,哪里有时间休息啊。”又抬腕看了看手表,道:“算了,现在走还赶得上下一趟班车,吃饭的事情,进城再解决吧。”
唐睿觉得卢向东还是在回避自己,眼中又闪过一丝似怨似恨的情绪。
其实卢向东并不是在回避她,当然也不是急着去报到。指挥部现在是黄文琦具体负责,他想休息多长时间都不要紧。他是急着赶回城,去看党玉挑中的新房。
虽然卢向东原先和党玉约好的时间是这天晚上,但看房子这种事情当然是在白天更加合适。白天光线好,更容易看出房子的瑕疵,讲究的人家还会选择不同的时间段和晴天、雨天分别前往。但对卢向东来说,房子只是买过来作为他和党玉偷欢的场所,当然没有必要那么精细。但他也知道这个新房子对党玉意义不同,所以还是在下午赶回了县城。
刚刚走出农村客运站,就见出口处有个外地人扛着个大木架子在兜售墨镜。
卢向东不由灵机一动,上前问道:“多少钱一副?”
外地人走南闯北,最会察言观色。他把流动小摊摆在农村客运站门口,就是因为乡下人好欺负,报的价格也是水分十足:“上面的二十元,下面的十五。”
“这么贵?”卢向东皱了皱眉头,随手从木架子顶上摘下一副架在鼻梁上,“五块钱,我就要了。”
卢向东在学校的时候就做过小生意,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套路自然熟悉得很。
外地人脸色一变,但很快又软了下来,道:“算了,算了,权当交个朋友吧。”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自然不敢在朝阳撒野,但他还有好几个帮手,都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平时只要有乡下人过来询价,不买也得买,而且价格都是他们说了算。只是看到卢向东人高马大、衣着考究,并不像普通的农村人,而且架上墨镜之后还真有几分港台片中黑社会老大的样范,那个外地人也能暗叫了声晦气。
买完墨镜,卢向东快步拐进旁边巷子里的一个书报亭,给党玉挂了个电话。买这个房子他很谨慎,不能让熟人看到自己,戴上墨镜也是他临时起意做的一个伪装。
听说卢向东已经回城,党玉使劲抵制住心中的兴奋,压低声音说道:“半个小时以后,东城门口小杂货铺见。”
朝阳县城很小,从城西走到城东也用不了半个小时。很显然,党玉同心害怕被人发现,所以要很小心地兜一个大圈子。搁下电话,卢向东不禁摇头苦笑。偷情这种事果然见不得阳光,干什么都得偷偷摸摸。当然,正因为一个偷字,却带来别样的刺激,叫人欲罢不能。
…
时间还早,卢向东就在巷子里的小吃店叫了碗水饺,慢条斯理地吃着,又看了会报纸,这才朝着东城门口走去。朝阳县的城墙在六十年代就拆除了,所谓的东城门口只剩下一个地名,那里也是县城大街的终点,环保局就在大街隔壁的巷子里,分给他的那间集体宿舍也离此不远。因为是中午吃饭时间,街上倒不见几个行人,这也是县城白天最为冷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