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蓝赶紧迎了上去:“怎么样?你舅舅怎么说?”
吴俊杰摇了摇头,道:“我舅舅给纪委的人打了电话,人家说不清楚这回事,先打听一下再给我舅舅回音,结果到现在都没有答复。我怕你久等,就先下来了。”
他舅舅叫徐树国,是分管农业的副县长。朝阳又是个典型的农业县,徐树国虽然不是县委常委,但在县里说话颇有份量。连徐树国都打听不出来的事情,想必是真的有些棘手了,所以吴俊杰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廖蓝倒是善解人意,安慰道:“纪委也分好几个部门,或许要等一段时间才知道也说不定,你也别太担心了。”
“恩,我跟卢向东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对他的为人还是比较相信的。只要他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就算不找人疏通,应该很快也会出来的。”吴俊杰说着话,很自然地挽起廖蓝的胳膊,笑道,“走吧,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冷饮店不错。这段时间辛苦了,慰劳慰劳你。”
…
廖蓝和吴俊杰只是卢向东的朋友,而且不属于那种私交很深的朋友,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他们也不可能为了卢向东的事情抛开一切。但党玉却不同了,现在卢向东已经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卢向东受苦,她比自己受苦还要难过。
对于纪委这个部门,党玉头脑里并没有多少概念,她的理解大多来源于影视和文学作品。想到卢向东没有觉睡,没有饭吃,还要承受各种酷刑,党玉就忍不住泪流满面。青山公司的生意一天好似一天,就算卢向东没有了国家干部的身份,也能够做到衣食无忧了。所以党玉并不在意卢向东是否来得及参加考试,她只要卢向东平平安安就好。
只是党玉在县城里两眼一抹黑,认识的人寥寥无几,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找不到,更不要说出面营救卢向东了。
党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忽然就看见了床头柜上杨眉的照片。
自从和卢向东好上以后,党玉就把杨眉的照片都收进了卧室。因为妞妞的缘故,卢向东从来没有在主卧室和党玉亲热过,在其他地方看不到杨眉的照片,他们两个的心理负担也就轻了许多。
此时看到杨眉的照片,党玉便想起了许多往事,也有对杨眉深深的愧疚,卢向东这次受的苦或许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可那天晚上的事情分明是自己主动的,为什么上天要处罚卢向东,而没有处罚她?党玉想不通,但她想起杨眉曾经帮她办理过户口和准生证。无论是户口还是准生证,都不是那么容易办下来的,好像连卢向东也没有办法,偏偏杨眉就办好了,而且似乎很轻松,这说明杨眉有门路!
想到这里,党玉再也睡不下去了。她不知道杨眉的电话,但她跟杨眉通过信。伏在书桌上,党玉一笔一划地诉说着卢向东的遭遇。她的字并不漂亮,语言也很平淡,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事情告诉杨眉。在党玉心中,现在只有杨眉才能解救卢向东。
夜色已深,空荡荡的大街上看不见一个人,昏黄的路灯在党玉娇小的身体后面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把妞妞一个人丢在家里,党玉很害怕,害怕妞妞会发生什么意外。外面黑而寂静,她也很害怕,害怕会有歹徒从黑暗中窜出来。尽管如此,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迈出了脚步,因为邮电所就在街道的拐角处。邮电所的门口有一个邮箱,她不知道每天开箱的时间,但她知道,早一点把信投进邮箱,杨眉就能早一点收到。
随着她连夜写出来的那封信消失在投信口,党玉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有了这封信就一定能将卢向东救出深渊。再次走在那条黑暗的道路上,党玉惧意全无。回到家中,妞妞睡得正甜,一切安好,这是一个好兆头。很快,身心疲惫的党玉也进入了梦乡。
…
这一夜,还有一个人同样睡不安稳。
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以后,严小军立刻停止了对卢向东的审查,也交待了两名年轻的工作人员善待卢向东。但是他知道,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而在卢向东能不能赶上明天的考试。这一点,又取决于高宏泽什么时候同意解除双规措施。
当晚,严小军没有回家,也睡在了粮食招待所。这里是纪委的常用办案地点,有许多空房间,吃住都不成问题。给办案人员安排的房间条件自然要比卢向东好得多,但条件再好,也难以消除严小军的心病。凌晨三点钟的时候,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从梦中惊醒了。这一次醒来,他不打算再睡了。
其实,这个案子是高宏泽交给他办的,除了开始两天没让卢向东睡觉以外,他并没有什么违规的地方,就算这是个冤假错案,也不用他承担责任。但他的心里就是感到不踏实,也许是因为耽误了一个年轻人的前程,也许是自己良心上过不去,总之,他决定再努力一下。
从昨天下午开始,他给高宏泽打了十三次电话,十五个传呼,直到半夜十二点,都没能联系上高宏泽。现在是凌晨,打电话发传呼肯定都不合适,严小军决定,他就在高宏泽家门口守着。
这一守就守了五个多小时,直到将近九点,才看到高宏泽拎着包从楼上下来。
严小军看了眼脚下的那堆烟头,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但还是迎了上去:“高主任,可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