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机关干部进村挂职是组织部负责的工作,如果机关干部真出了什么问题,组织部的面子上也不好看,石勇当然希望卢向东不要出问题。而初步调查的结果也证明卢向东是清白的,这封举报信很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人诬告陷害。
没有谁会轻易得罪组织部的干部,大家对石勇的提议自然没有意见。通报会开得非常顺利。黄红兰、龚进、龚连现在都是紧跟卢向东的,甚至在会上把写举报信的人狠狠咒骂了一通。黄同山心里有鬼,脸色便不太自然,但也没有解释,还跟着附和了几句。
不管怎么说,调查组的任务总算顺利完成了,接下来的书面报告是高伟的事情,石勇也完全放松下来:“刘书记,咱们是不是可以收工了?”
刘涛当然不会放过和组级部领导搞好关系的机会,笑道:“石科长,尖沟村虽然穷了点,但山上的野味很正宗,既然来了,总要吃完饭再走吧。”
石勇抬腕看了看手表,迟疑道:“时间还早,这样是不是……”
“呵呵,石科长,你就别客气了。先打两局升级,很快就到中午了。”刘涛笑了笑,又道,“而且耿书记特别交代了,今天晚上一定要把你留下来,他要陪你好好喝两杯。”
“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石勇回绝得本来就不十分坚决,又听说是耿永明留他吃晚饭,也就不再推辞。青山乡虽然落后,但耿永明毕竟是乡丨党丨委书记,正科职的干部,这点面子石勇还是要给的。
为领导服务,黄同山倒是分外积极。不用刘涛吩咐,他已经忙着让人取来纸牌,又张罗着叫村民准备野味。当然,调查组得出的最终结论,让黄同山心情非常不爽,出了村部,他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可惜他却没办法影响调查组的决定,还要小心翼翼,不让别人发现这封举报信是他所写。
任务布置下去,黄同山便离开村部,站在外面生闷气,一眼就看见沈红芳躲在树荫后面朝他招手,不由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沈红芳看看四下没人,小声问道:“这次能不能扳倒他?”
虽然调查组一直没有公开此次来尖沟村的目的,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沈红芳也听到了些风声,所以才有这一问。
黄同山咬了咬牙,挤出四个字:“官官相护!”
自从被征收了提留统筹款,沈红芳对卢向东恨之入骨,听了黄同山的话,不禁怒气上涌,恶狠狠地骂道:“没用的东西,你先进去,看老娘亲自出马,这次一定要把姓卢的给出尖沟村!”
“你可别乱来,这几位都是县里来的大领导。”生活作风和贪腐是打倒干部的两件利器,黄同山已经全部用上了,都没能奏效,他可不相信沈红芳能有什么好办法。
沈红芳却不听他的,转身消失在小路上。黄同山怔怔地看了一会,也进了村部。
村部里的牌局仍在继续,杨志泽和曾进打对家,很默契地输给了石勇和刘涛一局。第二局重新开始,忽听“啪”的一声,沈红芳猛地推开门,冲到牌桌前,“扑通”跪倒在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青天大老爷,你们一定要给我作主啊!”
黄同山虽然已经知道沈红芳要来,还是吓了一跳:“沈红芳,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沈红芳并不理他,只盯着身穿警服的曾进:“丨警丨察同志,我、我要告状,我要告卢向东!”
曾进放下手里的扑克牌,漫不经心地看了沈红芳一眼:“你要告卢向东什么事?”
“卢向东他不是人。他欺负我一个寡_妇人家,经常三更半夜翻进我家院子,强……呜……”沈红芳说哭便哭,脸上顿时便泪流满面。
这突然出现的一幕弄得众人目瞪口呆,就连黄同山都是一脸的愕然。曾进却一脸的淡然:“诬告是犯法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从看到沈红芳的第一眼,曾进就觉得这个女人说话不可信。虽说沈红芳也有几分姿色,但至少比起龚巧莲来要差得多。卢向东放着龚巧莲不找,却找一个寡_妇,这在情理上说不过去。
“我一个妇道人家,会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去冤枉他?我、我有证据!”沈红芳咬了咬牙,从身后拿出一个透明的白色塑料袋,“这里面有他留下的脏东西。”
塑料袋里装着一只粉红色的四角裤头,农村妇女经常穿的那一种。看到这件“证据”,石勇本就不太白皙的一张脸更黑了。比起生活作风不检点、捞点小钱,这件事的性质要严重得多。如果真出了这样的事,机关干部下村挂职的举措就算彻底失败了。
现在已经属于刑事案件的范畴,谁也不说话,都拿眼睛瞄着曾进,毕竟这里只有他才是丨警丨察。曾进并没有接过那只塑料袋,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有这件证据就简单了,只要化验一下血型便能确定下来。实在不行,还可以送到省公丨安丨厅进行dna检测。对了,你知道dna是什么吗?每个人的dna都不一样,比对dna就像比对指纹,一查一个准!”
沈红芳的声音突然就小了下来:“丨警丨察同志,如果化验dna,就能确定这个脏东西是不是卢向东的?”
曾进点了点头:“你放心,准确率百分之百。你如果真要告他的话,把证据交给我,下午跟我去所里做笔录。”
“我、我不告了。”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沈红芳拔腿就走。
“想在我面前耍花样,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曾进一声冷笑。他虽然和卢向东有些过节,却不会容许一个村妇来挑战他身为刑警的智慧。当然,曾进也不会为了卢向东真的把这个村妇绳之以法,留着她给卢向东添添堵也是好的。
石勇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又是一出诬告,看来小卢在村里得罪了不少人啊。”
“石科长,这个女人叫沈红芳,长期拖欠提留统筹,后来被卢支书催缴上来,一定是因为这件事而怀恨在心。”黄同山一边解释,一边在心里把沈红芳狠狠地骂了一通。那里面的脏东西是他昨天晚上留下的,如果被这个蠢女人当作证据交上去,岂不是把他也要陷进去?
石勇“哦”了一声,下起了结论:“小卢工作干劲还是有的,成绩也算不错,只是工作方式上可能存在些问题,搞得又是告状又是举报。看样子,以后有机会倒是要提醒提醒他。”
三天以后,卢向东结束了考察行程,回到尖沟村。周边兄弟县的发展情况虽然和朝阳相仿,但走马观花的考察对卢向东来说并没有太多可以直接借鉴的经验。当然,这次考察仍然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卢向东自己也非常珍惜,从他笔记本上厚厚的记录就可以看得出来,只是这些内容暂时还用不上,在可以预见的时间内,卢向东的工作重心依旧会放在苗木合作社上。
可是,卢向东还没来得及去合作社看看,黄红兰、龚进、何红军、龚巧莲他们就接二连三找了过来。尽管石勇一再强调,对谈话内容必须严格保密,可他们还是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了卢向东。不过,沈红芳告状的一幕他们却不清楚,而黄同山也不可能说出来,卢向东倒也无从得知。
听说县里成立联合调查组专门调查自己,虽然结论对他有利,卢向东还是感到心里憋得慌:“这个支书,真不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