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佳怡对着这份记录看了许久,她不知道薛慕春是怎么用空了的肚子骗了徐自行的,但她要用这份记录赌一把。
所以,她拿着这份记录,送到了徐自行的面前。
“你帮她,是因为她曾有过你的孩子?”
徐自行淡漠的看她:“现如今,阮洁成了你的资料库?”
卢佳怡抿了抿唇,道:“只要可以让薛慕春绳之於法,我可以不惜代价。”
她望着徐自行:“我不明白。”
“如果说,薛慕春怀了你的孩子,你要保住她,我尚且能理解。可那个孩子没有了,你为什么还要帮她?”
看到这记录的人,大约都会以为薛慕春以孕肚挟持徐自行,所以没有人能理解薛慕春当时做了什么。
徐自行垂着眼,看到五月份的保胎记录时,眉心忽的一蹙,但他善于隐藏,卢佳怡只看到了他的淡漠。
“二哥,我不知道薛慕春对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可我想你被她蛊惑,问题在于这个孩子。”
“只是二哥,你跟薛慕春签下协议时,我记得那孩子是为佳期而留的。协议上明白写着,假如薛慕春怀孕生子,你们的婚姻会在那一刻结束,她可以带着大笔财富离开,而你跟佳期会有新的开始。”
“为什么,她的孩子甚至都没有生下来,你就变了?”
卢佳怡悲愤着,控诉着,最后情真意切的道:“二哥,你不要被她骗了。你别忘了,她出自哪里。她是杨秀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干净单纯,一心一意为你?”
“这个世界上,真正心里只有你的,只为你的,只有一个卢佳期。”
卢佳怡说了什么,徐自行其实没有听进去多少,却有一句话钻入了心。
不要被她骗了。
就诊记录上,卢佳期死的那一天,其实是薛慕春知道怀孕的时候,她还做了保胎。
可是薛慕春告诉他的是,孩子在这一天没了,她小产。
她说,一命换一命,那孩子同卢佳期一起去了。
徐自行眯着眼,死死的盯在这一行字上。
薛慕春,她确实骗了他!
翡翠世家,顶楼。
薛慕春租住的这套房在十八楼,最顶层。若再有人混入小区,想砸她家的窗户也没那个本事了。
但薛慕春一点儿都不意外,徐自行能找到这里来。
她打开门,让男人进来。
自从上次说开摊牌之后,两人已经有几天没有见过面。
她看他脸色不大好,想大约是徐自行知道了卢佳怡的心地不够善良,抑郁了。
她倒了一杯水给他。徐自行看着端在半空的水,啪一下拍开她的手。
薛慕春的手背露出一块红印,水也泼洒了出去。她看了眼地上的水,皱眉瞪着他:徐自行,你发什么疯?
她将水杯放回桌上,懒得搭理他了。
薛慕春摁了下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响起,这时,她面前落下一份东西。
薛慕春拿起一看,身体下意识的紧绷起来。她缓缓抬眸看向徐自行。
徐自行黑沉着脸,厉眼盯住了她:“薛慕春,是什么样的黑心,让你连孩子的死也要伪造一下?”
静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薛慕春对视着他几秒钟,或者是更长的时间。新闻主播在这点时间里讲了些什么,没人在意。
薛慕春的嘴唇微动了下,手指从握紧到松开,再到握紧松开,几番来回后,她深深吸气,从茶几上拿起手机。
——没错,卢佳期死的那一天,我才发现我怀孕了。可如果你知道了,你会开心吗?不能,你会恨孩子,恨我。
他最爱的女人死了,为什么他跟别的女人孕育的孩子却来到这世上?
——我有心想留下这个孩子,可惜,最后终没能保住。在卢佳期葬礼的那一天,他消失了。我只肚子痛了一下,连医院都没有能去,白绯月给我做的清理手术,就在半月湾。
——如果那几天你能回来的话,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还是可惜,你没有,连那未成形的孩子都没能见过。但我想,你应该也是不想看到的。
也不过过去了几个月而已,薛慕春再回忆起那几天的日子,已经没有多少伤痛了。
——其实从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到孩子消失,间隔也没几天。你知道么?在我知道怀孕之后,我不是感到庆幸,而是彷徨、害怕,我连做妈妈的喜悦感都没有,压抑多于幸福。
——我甚至都没有时间没有心思跟他去培养感情,满心想着的是,在你要为卢佳期报仇的时候,我该怎么说我没有错。卢佳期葬礼的那一天,如果你没有逼着杨秀,让我去给卢佳期下跪,那孩子或许还能留住。
——可是宝宝看到的是,他的爸爸为了别的女人,在逼迫他的妈妈下跪。他对我们都失望,自己选择了离开。挺聪明的,这样,他就不用一生下来面对你我这样的父母。
薛慕春写了很多。
这时,她反而庆幸自己失去了语言能力。
写出来,比亲口说出来要容易。她不用痛哭流涕,逼迫自己去表演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明明白白的用文字写出来,让他多看几遍,让他也想象一下,失去孩子是什么心情。
而不是指责她为什么说谎。
徐自行看完信息,又盯着薛慕春看了好一会儿。
她垂着眼睫,一动不动的坐着,平静的脸上不见悲喜,却是坦然的,无愧的,失望的。
这就是她的答案。
而对于徐自行来说,他所得到的信息太迟了,四个月前,他正经受失去卢佳期的痛苦,四个月后,他又在面对另一个所谓的真相。
他是愤怒的,可到了这时,他也不知道该是什么情绪了。
手机再度响了下,他低头一看,薛慕春又编辑了一条信息过来。
——如果时间倒流到四个月前,在卢佳期死了的那一天,我告诉你,我怀孕了,你会想留下这个孩子吗?
薛慕春原本不想问的,可终究抵不过心底深埋着的好奇,他会让孩子活下来吗?
她抬头,无波无澜的目光看向了徐自行。
男人望着那一双过于平静,平静的像是没有了生气的眼睛,喉咙翻滚了一下,说道:“薛慕春,你总是自作聪明,妄自揣测别人的心意,又自作主张的决定一切。”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没再有别的什么表示,离开了。
薛慕春独自坐了好一会儿,电视台的新闻联播结束了,播放起了广告,声调欢快让人觉得吵闹。
她关了电视机,抱着膝盖坐了很久,想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对那孩子是期待的吗?
还是只是要表达,他都没有机会做出选择?
可是,他又给过她机会,让她在那个时刻,对他抱有信任,让她觉得,他可以保护她吗?
这天过后,薛慕春再也没有见过徐自行,但是她请了律师,起诉发布医疗案的网站,从网站拿到了实质性的证据,再以此起诉卢佳怡,告她损害她的个人名誉,污蔑造谣等数个罪名,同时将律师信发布在网络上。
以此,网络舆论再掀热潮。
这段时间,徐自行常去酒吧会所,倒不是去花天酒地,很多时候他都是单独坐着喝酒,看别人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