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永平府,我们是非去不可……”
话说到这儿,卫玲珑注意到了夜阁的眼色,暗示她先不要说了。
“希堂,跟他们好好讲一讲这里的规矩吧。老夫……”大长老拒绝了夜阁的帮助,自己支撑着站了起来,“先忙别的事情去了。”
大长老走了,赵六哥等人也跟着离开了,只剩下夜阁看着卫玲珑和孟千弦。
“一年多了,可还好?”夜阁问道。
“一切都好。”卫玲珑答道。
孟千弦听着像是普通的寒暄问话,却不知夜阁问的是卫玲珑换脸易容后这一年多来是否有感到不适。
“跟我说说这里的情况吧,还有你,你叫什么?”
夜阁,是他行走江湖起的名字,他真正的名字叫住赵希堂。
这个村寨没有名字,如果真要给它一个称呼,可以叫做赵家村。因为这个是以赵氏为主、少数外姓的村寨。当年,他们赵氏一族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才来到此地隐居,在这里已经住了七十年了。
“我们欢迎每一位来此村寨的人,但他们来了之后就必须留在这里,永远不得离开。倘若要走,只有死路一条。”赵希堂说。
“这就是大长老说的规矩吗?”
“是的,毕竟这里的人能过上平静的日子,靠的就是这条规矩。”
卫玲珑的眼前,三五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老人们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女人们则在忙着家务事。
赵希堂告诉卫玲珑,村里的男人们这时候会外出打猎,猎到的野味或是自己食用,或是交给外面的酒肆掌柜,让他去和外界兑换粮食。
“你是最了解我的人,知道我一定要出去。时间紧迫,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赵希堂沉默了片刻,对卫玲珑道:“我们之所以会选择此地作为栖身之所,是因为我们的仇人,正是现在的朝廷。”
卫玲珑表情困惑。
“我们赵氏,是已经灭亡的晋国赵门之后。”
卫玲珑大吃一惊。
“当年,梁国灭了晋国之后,就大肆追杀晋国后人。那时候的晋人就只能躲躲藏藏,好不容易熬过了最黑暗的那几年,朝廷下旨不再追杀晋人后,我们祖辈以为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过上平静的生活了,不想这又是梁廷的谎言。梁廷觊觎着晋国遗落的宝藏,私下里派人以各种借口抓捕曾经的晋人,尤其是我们三大家族的人。然后严刑拷问,许多前晋后人死于非命。他们逼反了卫家的卫云枫,之后又明目张胆地大肆搜捕晋人。赵氏一支的祖辈为了留一脉香火,就带着族人北迁。原本我们是想到北辽去,但北辽与我们的生活习惯相去甚远,最后我们找到了这个隐秘的地方,便在此安顿了下来。
几年前梁人曾在这附近建立一个据点,我们担心会被他们发现,所以就编造了一个有大蛇出没的谣言,最终迫使他们将据点搬迁。”
赵希堂说了这么说,就是想告诉卫玲珑,赵氏族人对这个地方十分重视,就算他愿意帮助卫玲珑离开,其他人也不会坐视不管。
“只要大长老同意,就可以离开了对吧?”卫玲珑说。
“大长老不会同意的,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视这个地方的秘密。”
“我想和大长老谈一谈。”
卫玲珑的语气很自信。
赵希堂不知道她的自信从何而来,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大长老每日清晨的工作,就是在寨子里转悠,听寨子里的居民的需求然后想办法解决。几十年如一日的辛劳和努力,让他成了村寨的顶梁柱。他德高望重,一呼百应,只要他点头,卫玲珑想要离开村寨就不是难事。
又回到了会客厅,大长老已听赵希堂说了卫玲珑的要求。他让赵六哥等人都退下,会客厅里,就只有他和卫玲珑二人。
“卫姑娘对吧。”
“是。”
“你的胆识令老夫佩服,希堂曾经跟老夫着重讲了你的事情。”
卫玲珑不知道赵希堂是否将她是梁国太后的身份也说了出去,刚开始有些担心。毕竟这里人对梁国皇室的人应该还有恨意。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多虑,因为她选择相信赵希堂。
“大长老恨晋国的亡国之君吗?”卫玲珑直切主题,“若不是他放弃抵抗,晋人也不会沦落至此。”
“皇上也是为了百姓,要说恨,我们只恨背信弃义的梁廷。”
“大长老隐居于此,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吗?”
大长老自信地笑了,“老朽虽然身居窝棚,但对天下事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我看未必吧。”卫玲珑语气中很明显带有讽刺之意。
大长老听了卫玲珑带有讥讽之意的话,中心颇为不悦,但还沉得住气没有表现出来。
“姑娘何必以己度人呢?”
“难道我说错了?大长老蜗居在此,眼界也只有这一方天空,与井底之蛙何异?”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大长老说话,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大长老都是礼敬有加,卫玲珑的话彻底激怒了大长老。他将手中的棍杖用力地敲在地上,面露怒色,眼神里已有杀气。别看他鹤发童颜,面容慈祥,他做事也可以心狠手辣。否则怎么能保证这个村寨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外人发现。
卫玲珑当然注意到了大长老的怒火和警告,但她无动于衷,接着说道:“前不久朝廷更换了永平府守将,曾经让燎国束手无策的大将军段平被调任别处。燎国看到了机会,燎帝御驾亲征,势必要拿下永平府。我说的这些,大长老可知道?”
“那是当然。”大长老自信地说道。
“那么,大长老是否觉得这件事情和村寨无关?”
大长老没有回答,但正是这么想的。
“大长老是否觉得,燎人和梁国的战争与你们无关?是否觉得,燎人是为你们晋人报仇?”
卫玲珑又说中了他的心思。
“大长老想必是博学多才,岂不闻唇亡齿寒,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休要狡辩!”大长老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我们晋人与梁国不是唇齿关系,梁国更没有保护过我们!”
“燎人才不会管这些!”卫玲珑历喝道。
大长老怔住了,眼前的那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居然敢吼他,而且理直气壮。他要反击,必须严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可是,眼前的小姑娘的身形仿佛十分的高大,有一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姿态。更费解的是,这种姿态在她身上就好像是理所当然一般,让他无法开口反击。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大长老已经感觉到卫常乐不是普通女子。
卫玲珑缓缓说道:“我是大梁西太后……”
屋外,孟千弦和赵希堂并肩而立,望着天空。
“你说她能说服大长老吗?”孟千弦问。
“或许可以。”赵希堂道。
听得出来,赵希堂也没有把握。
“我听她说,你医术精湛,可否请教一下?”
“请说。”
“有一种怪病是这样的……”孟千弦将拓跋梅香的病症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病……”赵希堂听后说,“这病虽无法治愈,但延长两到三年的生命还是有可能的。”
孟千弦先是露出惊讶之色,随后低下了头,懊悔万分。当初他要是带着拓跋梅香多走一段路,说不定就能来到这里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