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名力士走在最后。
一行人不快不慢走着,呼啸的风声恰好掩盖了马蹄声,只要不是刻意大声呼喊,说话的声音在这风声中也不会显得过于响亮。
但这时候没有人说话,借着天上的星光,卫玲珑看着刘业平静的侧脸。
他在想事情吗?想什么呢?
时至如今,卫玲珑仍对刘业决定前往辽国的计划感到不安。劝拓跋渊退兵——她不认为这是个可行的计划。虽然她没有反对。
此刻,她多少有些希望正在巡逻的梁国兵马能够发现他们的行踪,将他们从元悠手中救出来。
然而她环顾四周,远处除了静谧的夜色,根本见不着任何人影。风声中,也没有依稀可闻,隐隐约约的马蹄声。
“看来我们挺走运的,不是么?”元悠忽然对卫玲珑说。
卫玲珑吃了一惊:莫非他看出了我在想什么?
“你说什么?”
“没有遇到梁国的兵马。”
“这算走运吗?”
“难道不是吗?”
卫玲珑低下了头,没有理会。
元悠望向道:“卫姑娘可真是与众不同呢,跟着燕王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这一点倒是像我们草原上的
女子,坚韧、顽强。”
“我不觉得你是在夸赞我。”卫玲珑冷冷道。
“不,这是我的由衷之言。以往我不喜欢梁国的女子,总觉得她们过于娇弱,卫姑娘让我改变了想法。”他向卫玲珑看去,又看了刘业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卫玲珑身上,“卫姑娘不是燕王妃吧?”
卫玲珑余光瞥了刘业一下,希望刘业能够回答这个问道。
但刘业像是没有听见她和元悠的谈话一样,不作理会。
“不是。”卫玲珑郁闷地说道。
元悠面露喜色:“这么说,在下还是有一亲芳泽的机会的。燕王,可否将卫姑娘让给在下,你可以开任何条件。”
卫玲珑面露愠色,本想驳斥元悠,但更想知道刘业要如何回答,于是便默不作声。
“不能。”刘业果断答道。
卫玲珑心中一喜。
“是么,那可真是太遗憾。”
“我不能替她做主。”刘业又说。
卫玲珑怔了一下。刘业的话虽然是对她的尊重,但这时候她更希望刘业能够说出“她是我的人”。
元悠嘴角上扬:“看来我还是有希望的。”
他看向卫玲珑,卫玲珑却不理不睬,低下了头。
元悠哼唱了起了草原上的祝酒歌,高兴得像个孩子。
卫玲珑偷偷看了眼刘业,想要知道此刻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会着急么?会担心我跟别的男人走吗?会不会在想也该给我一个名分了?
走了几个时辰之后,天边终于翻出了鱼肚白。
元
悠告诉刘业,他们将要进入大辽国的过境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骄傲和自豪。可话音未落,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循声望去,一对数十人的骑兵队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疾驰而来。插在马鞍上的旗帜迎风招展,上面写着一个“梁”字……
“前面那些人,站住!”赶来的梁国骑兵巡逻队长冲着刘业等人高声喊道。
此刻,元悠仍带着轻松的笑容,对刘业说:“燕王,是走还是留呢?”
卫玲珑也看向刘业,如果这时候他们反抗元悠,大概是能够脱身的。
但刘业做出了决定,他挥动了缰绳,双脚用力一夹,坐骑跃了出去。
卫玲珑也只能跟上。
元悠淡然一笑,也策马而去,两名力士拖在后面,如果对方马快追了上来,他们便来断后。
梁国人马一看,便觉得这些人行踪可疑,当即推测为北辽的细作,于是立即打马追逐。
眼看着对方越跑越远,巡逻队长心中越发的着急,因为再往前便是北辽人控制的区域。
不能让他们逃了!
“快,放箭!射杀一个,重赏!”
巡逻队长命令一下,部下立即挂住了长枪,拿出硬功,搭箭弯弓。正在射程之内,一只只羽箭射了出去。
“压低身子。”刘业对卫玲珑说。
卫玲珑猫下了腰,身子尽可能贴在马鞍上。好几支箭从她的身边带着破风声呼啸而过,惊出了她一身冷汗。
元悠不会坐以待毙,他从马鞍上取下了一支系有炮仗的响箭,以火折子点燃了引线,然后朝着天空射了出去。
响箭直冲天际,在空中一声炸响,犹如惊雷。
梁国的巡逻队长立即明白这是对方的求援信号,一种一探究竟的信念让他仍然紧追不舍。
刘业等人的马已经走了多日,
虽然也得到过休息,但仍有疲惫之态。不比两个时辰就换班的梁国巡逻队。因此,梁国的巡逻队渐渐拉近了距离。
箭仍在放着,距离拉近后,命中的可能就更高。
断后的两名猎狐堂力士忽然勒住了缰绳,调头朝梁国的队伍杀了过去。
元悠目光仍在前方,没有看自己的部下一眼。两名力士拖住了梁国人马,但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寡不敌众,死在了对方手中。
但只这一会儿,就让元悠、刘业和卫玲珑又将距离拉开了一些。
就是这一段距离,给了北辽骑兵驰援的时间。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了一股烟尘,轰隆隆的马蹄声正迎面传来。
梁国的巡逻队长唉声叹气,知道一时片刻追不上,便下令停止追击,调头彻退。
迎面而来的,果真是辽国的兵马,而且领兵到来的人,正是南明王兼辽国大将军拓跋扬。
原来在找到刘业之后,元悠就派了一名手下先前往西河卫报信,让拓跋扬做好接应的准备。拓跋扬算的他们到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带着五六十人马在西河卫附近埋伏等候。是以听得箭响,就能立刻出现。
元悠、刘业和卫玲珑放慢了速度。大辽国的黑色旗帜在阳光下尤为醒目,元悠脸上也露出了朝阳般灿烂的笑容。
但,一个人影从马鞍上摔了下来。
刘业余光瞥见,立刻伸手一拉,让卫玲珑趴在了马背上。这时,一支箭非常
显眼的插在卫玲珑的后背上。
刘业大惊失色……
西河卫。
西河卫在永平府西边,有一条河流过,当初这里是一个小村子,为了抵御北辽人的骚扰,梁国人开始在这里建立起防御工事,然后引入河流围出一个护城河。这是永平府外第一个卫所。那时候北辽的狼主还不清楚这中卫所的厉害之处,并未重视。而北辽也只是经常南下劫掠梁国百姓的财务,做着还只是强盗般的勾当。顺着梁武帝对北境安宁的重视,一座座卫所相继建立,首尾相连,组成了一道防止北辽人南下的屏障,为北境换来了数十年的和平。
但是,随着梁武帝的驾崩,梁廷内部的腐朽开始显露,皇室之间从不间断的斗争,让北境的守备江河日下。在拓拔渊统制北辽之前,其实北境的十三座卫所早已不复当年,因此才会在北辽的突袭下接连失守。
刘业十五岁时就来过西河卫,并且正是在西河卫结实了宇文修。
现在故地重游,他竟然找不到任何故土的感觉。除了因为卫常乐负伤心情不佳之外,还有就是北辽人对西河卫的重视与改造。这也让他明白了为何段平长久以来一直坚守永平府:段平不是不想打,而是没有把握。
“常乐姑娘好些了么?”元悠问道。
“嗯。”刘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