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一拍手,两个伙计端上来两个托盘,上面盖了红绸。
揭开一看每个托盘上,竟是十锭黄金。
灯光之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何正德上前拿起一块放在嘴中咬了一口,成分十足。
他新入扬州,最缺的就是钱。
十锭黄金啊,足足有百两黄金,是他当杂役多少年的俸禄,这笔钱足够在扬州买一下一栋小院了。
蔡嫲嫲见何正德动心,笑着道,“两位大人办案辛苦,这点小意思,就当是我们怡春楼的孝敬,给两位官爷买些茶水。”
沈邵道,“嫲嫲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只怕是我们无福消受啊。”
蔡嫲嫲见状,又一拍手,又端上来两盘金子,道,“我知道你们当捕快,工作又危险还没什么油水,奴家送你们这些金子,并无他求只是想结交两位朋友。”
言语之间,连称呼都改成“奴家”了。
沈邵问,“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莫非柳十娘的案子,有什么隐情?”
蔡嫲嫲言辞闪烁,道,“沈捕头说笑了,既然凶手已经抓到,我们楼子是开门做生意的,两位捕快咄咄逼人生意也难以为继,这么下去,奴家也没法跟东家交代啊。”
“您也知道,我们东家是吃不得亏的,还请您高抬贵手,给怡春楼一条活路。既然相识,便是缘分,以后常多走动。”
蔡嫲嫲这段话,先是以金钱利诱,然后又隐约提及背后东家,既给足了面子又表明他们也不是好惹的。
识相点的收了金子,自己留条活路,以后的孝敬自然也不会少,不要老是抓着柳十娘的案子不放。
沈邵道,“你威胁我们?”
蔡嫲嫲瞪大眼睛,“没有啊。”
“可我从你话中,却听出了威胁的味道。”
“官爷多心了,奴家只是仰慕两位的英明,所以才生出结交之心,并无别地意思。”
沈邵冷冷道,“在下并无与你交平朋友的打算。”
蔡嫲嫲一直都是温言温语,听到这番话,忍不住火气上来,“姓沈的,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真要撕破脸皮,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沈邵笑道,“我等着。”
蔡嫲嫲脸色阴沉,摔门而去。
何正德有些惋惜,“四十锭金元宝啊,难怪人人都想当大官,当官比当偷鸡摸狗来钱可要快多了。”
“沈邵,以后有这种赚钱的买卖,在拒绝之前能不能先征询一下我的意见?”
“你的意见不重要。”
“好歹咱俩也是搭档不是?为彼此挡刀子那种。”
何正德道,“到嘴的肥肉又吐回去了,为了弥补我内心受到的伤害,你先给我免三个月房租。”
沈邵,“……”
何正德又问,“接下来怎么办?”
沈邵道,“蔡嫲嫲已经沉不住气了,估计是有人给她施加压力了。”
何正德坐在椅子上,自己倒了一碗冰镇绿豆汤,一口饮入腹中透心凉意,好不痛快。
先前的难舒之意也平复许多,“钱不让收,喝杯绿豆汤应该不算受贿吧?你也来一杯?咦,冰镇绿豆汤?他们哪里来的冰?”
沈邵眼睛一亮。
之前没有注意,冰镇绿豆汤在怡春楼很受欢迎。
在炎炎夏日来一碗绿豆汤,那种感觉极度舒坦。
而一碗的价格也在百文左右,可是,他们哪里来的冰?
官办的冰窖,不可能为他们提供冰块,也就是说他们怡春楼内,私自建了冰窖,否则也无法支撑起如此大的销量。
两人不动声色,离开怡春楼,径直奔向扬州府衙。
怡春楼归扬州府衙管辖,沈邵调取了怡春楼在扬州府衙备案的材料,在二进院子的天井旁边,的确有个冰窖。
一名姓伍的书吏道,“怡春楼去年修建个冰窖,曾要来问过扬州府衙,但这种事,管辖没那么严格,当时为了简略手续只是知会了一声,所以并没有在备案的名单之中。”
若是柳十娘在怡春楼死于曼陀罗之毒下,而曼陀罗又在冰窖之中炼制,如此一来,线索逐渐明了。
一旦在他们冰窖中搜出证据,那么怡春楼和蔡嫲嫲都脱不了干系。
不过要想派兵包围怡春楼,得要有三法司衙门的手续。
如今百里永志不在扬州,门内事务由排行第三的郭永望主持,沈邵行了公文去找郭永望。
郭永望则有些顾虑,“查封怡春楼此事非同小可,你除非有确凿证据,否则我没法批准。”
沈邵道,“不去追查,又何来证据?”
“没有证据,我怎么放心让你去查?”
两人陷入扯皮之中。
沈邵深知,行动越快他们越有把握找到怡春楼的把柄,可郭永望与百里永志素来不和,而他又把沈邵当成百里永志一派的人,所以迟迟不肯下令查封怡春楼。
郭永望也有顾虑。
怡春楼的幕后老板是赵面首,再往上追溯是安乐公主,那可是皇亲国戚。
他不过是一个享受从五品待遇的副总捕头,又怎么敢贸然得罪权势滔天之人?
百里永志倒是一甩手,离开扬州落得个清净,烫手的山芋在他手中,滋味可不好受。
终于,沈邵忍耐不住,“郭大人,这件事是由我主张,若将来有什么闪失,一切推在我身上便可!”
郭永望暗中摇头。
这就是沈邵与方元的不同之处。
做事冲动不懂得保全自己,动不动就赌上自己的仕途,去做一些无用之事。
而换作方元要查案,会先带人去做出了事情,往下面一推了之,也不会跟给上司带来麻烦。
沈邵办案能力不差,但处理人际关系上比方元要差远了。
不过,转念又想,这沈邵平日里不听自己使唤,不如激将他一下,若是成了自己也有功劳,若是不成正要给他一个教训,顺便灭灭百里永志的威风,何乐不为?
“你敢立军令状?”
沈邵取来笔墨,“吾沈邵,请调兵马查封怡春楼,若有闪失,一切由本人负责,与他人无关。”
斟酌再三,百里永志才在文书上核准盖章。
等拿到批文点卯百余官兵,已过了两个时辰。
傍晚时分,沈邵、何正德率三法司衙门的衙役,第三次来到了怡春楼。
蔡嫲嫲见沈邵如此阵仗,有些慌神,出来道,“赵捕快,这是何故?”
沈邵道,“我们奉三法司衙门之命,前来调查柳十娘之案,其他无关人等一律退避!”
此时,华灯初上。
怡春楼内宾客云集,有不少还是朝廷命官,听到官府来查,纷纷乱做一团。
众衙役开始驱赶宾客,一官员衣衫半开,道,“我只是路过,顺便来批判性的考察一番,你们凭什么抓我?”
沈邵看到此人,正是御史台的一名御史方文岩,笑道,“方大人,我们是来查案,不是来抓嫖。”
那方大人一听一颗心落地,反身回到房内,道,“那就好,钱花了我先把事儿办完,你们忙你们的。”
待控制住前楼,沈邵与何正德率二十余人径直向二进院的天井奔去。
蔡嫲嫲见状,连拦在他们面前,“这里你们不能查?”
沈邵冷笑,“怎么?这里有个未经备案的冰窖,你内心有鬼?”
蔡嫲嫲神色慌乱,“我说不能查,就不能查。”
看到沈邵毫不退让,蔡嫲嫲将衣服一扯,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来人哪,光天化日,堂堂捕快借机查案行不轨之事,都来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