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客栈过了一夜后,次日便托人去买了两匹马。再准备了一些路途所需的事物和水,然后继续赶路,前往京师。
一个月后。顺天府。才是黄昏时分,天色已经没有了一点余光。天空阴云密布,寒风吹的家家户户都紧闭了门窗。
太尉秦洪的府上,平日里通明的灯火这几日都稀稀落落的,诺大的府邸,昏昏暗暗,完全没有了昔日的气派,看模样就好像秦府气数将近似的。
然而,外人看到的只是表面。秦府后堂的会客厅里,现已是宾朋满座,谈笑风生。
这里边有朝廷大员,也有内廷侍奉,还有富商巨贾,江湖名士。
可偏偏主人翁秦洪不在。因为他正在书房,秘密会面四位心腹。这四人分别是通政司通政使汤星洲、吏部侍郎潘从严、工部尚书袁庆、刑部侍郎晁立。
皇帝刘天琪这一年来因病而沉迷与炼丹修道,行事越来越迷糊,常常朝令夕改。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为了能在青史上留下贤名,留有政绩,便又将朝中官制大改了一遍。废置了当初尚书令、侍中、中书令等职,又恢复了太尉、司徒、司空等等一众官职。刘天琪在位时,梁朝官职多如牛毛,混乱不堪。好在基本职能未动元气,是以朝廷内部还能正常运作。
今日是秦洪老母八十大寿之日,是以会客厅才会宾朋满座。可如今北境战事未歇,朝中他与太师范黎又在为太子人选一事明争暗斗,因此这次寿辰他不敢举办的太高调,以免被范黎抓到参他的把柄。
现如今他与几位心腹在书房密会的内容正是太子人选一事。皇上病重,又无子嗣,因此在朝臣们的谏言下,皇上便将两位五岁大的皇室孩童过嗣到自己膝下。这两位皇子分别是康王刘勤以及宣王刘高阳。
秦洪支持的宣王刘高阳,范黎支持的是康王刘勤。
“诸位同仁,今日是家母大寿之日,本该与诸位在会客厅举杯共饮。怎奈这时候老夫得到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话说十万火急,秦洪脸上却无半点焦急之色。众人对他的沉稳表示十分佩服。
“老夫得到消息,燕王已经回到了大梁。”
此言一出,众人借露出惊愕之色。
潘从严:“怎么会……他是怎么过启山关的?”
袁庆:“该不会是常正东将人给放进来的吧?”
另三人都觉得有这个可能,便看向秦洪,等他的意思。
秦洪就等着他们将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常正东还不敢违背我的意思。燕王能够过关,想必是用了什么手段。不过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何在这时候回来。范黎那边对燕王的归来又有什么动作。”
汤星洲:“太尉大人的意思,范黎也得知此消息了?”
秦洪:“我想是的。”
潘从严:“不知燕王到了何处?”
晁立:“燕王现身时,是在西平州。”
汤星洲、潘从严、袁庆乜了晁立一眼,三人都觉得晁立的回答十分突兀。晁立是秦洪一手提拔上来的,三人对他的平步青云心怀妒意,所有谈话都不带着他。
“这个消息,正是晁立打探到的。”秦洪这么一说,就是要确立晁立的地位,让其他三人不得排斥晁立。
三人低下了头。
秦洪吩咐道:“你们几个商议一下,两件事情必须要去做:其一,打探清楚范黎要怎么做;其二,查探燕王的行踪。会客厅那边我还要去一趟,等会儿你们商议好了,就自行离开吧。”
众人道了声“是”,拱手一拜送走了秦洪……
“潘兄人在吏部,就由潘兄负责探查太傅的举动,如何?”袁庆问。
范黎是太傅,兼吏部尚书,潘从严是其属下,众人都认为让他去查探再合适不过了。
“我是没问题,”潘从严道,“只怕一人之力会有疏忽。”
袁庆道:“我和汤兄当然不会置身事外。”说罢看向汤星洲。
汤星洲连忙点了点头。
袁庆看向了晁立:“晁大人查探到燕王到行踪,可谓大功一件。只是也被太傅大人知道了,有些可惜了。”
晁立听得出来,袁庆根本不想认同他有功。不过他不想争辩,就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袁庆:“晁大人既然能打探到燕王到行踪,那么追踪燕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晁立拱手一拜,谦恭地说道:“自当尽力而为。”
三人心中窃喜:总算是将这最不好办的差事交给了晁立。
“好了,都散了吧。”
袁庆发话后,四人先后在管事的带领下悄然离开了秦府。
秦洪到会客厅应酬了一会儿后,便以不胜酒力为由先行离去。他才从会客厅走出来,便有一人跟了出来。那人没有立刻上去搭话,而是一直跟在秦洪身后。秦洪沿着长廊往自己的寝室走去,走到半路时,本该在秦洪身后的那个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现在又突然出现在秦洪的面前。
秦洪对前来赴宴的宾客也不是全都记得,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引起了他的不满:“好个不知礼数的人,怎么就请他来了?”
身边的长随垂着头诚惶诚恐地说:“小的这就将他轰出去。”
“还轰什么轰,下次不要再让他登门了。”
“是。”
虽然不想见那人,但处于礼数,秦洪还是走了上去。
那人明眼是看到秦洪走来,不回避也就算了,也不行礼,仍然站在道路中间。
秦洪面露愠色,来到那人面前,灯笼地光照下,那人面容冷峻,一双眼眸深邃得像是会吃人。本来还是一肚子气的秦洪忽然心生三分怯意。
那人嘴角微微一扬:“秦太尉不会不认识我吧?”
秦洪仔细一瞧,那人还真有几分面熟。他让随从将灯笼提高一些,看了个真切时,脸色唰的一下就全白了,分明是寒冬腊月地天气,他额头上慢慢地冒出了汗珠。
这人正是朝廷通缉地要犯——假御城王刘炎。
“秦太尉,换个地方说话如何?”那人又说。
秦洪双脚却似生了根:“你、你有什么事吗?”
“这是太尉府上,秦太尉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秦洪看出来了,刘炎来找他定是有事相商,倘若刘炎要伤害他,早就可以动手了。所以他同意换个地方说话,去到了西院的茶室。
一杯刚刚沏出来的,还冒着热气的清茶散发着清淡的芳香,只闻茶香便能令人精神一振。
上茶的侍者接到秦洪一个眼神后就退了下去,关上了门。但门外此时已经站满了府里的卫兵,倘若里面传出什么异响,他们便会立刻冲进去保护秦洪。
刘炎细细品着茶,面露满意之色:“秦太尉用这么好的茶招待我这位朝廷侵钦犯,若是传出去了,太尉的麻烦可就大了。”
秦洪一开始是害怕刘炎,不过如今他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胆气也充足了:“你潜入我府中,想要做什么?”
刘炎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品着茶。
秦洪内心急躁,又道:“若只是为了一顿饭,饭你已经吃完了,这就离去吧,我就当你没有来过。”
刘炎将茶杯缓缓放在桌上,冷笑道:“太尉当我是来要饭的?”
秦洪:“最好不是。”
刘炎:“那我就直说了吧。我这次来,是来帮助太尉的。”
秦洪满脸疑惑:“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