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平静的请求让刘业感到意外,往常一提到寻找女儿,卫玲珑的情绪波动都很大,甚至会责怪刘业没有尽力。
“我会的。”刘业说,“太后有何打算?”
“公孙家的事情结束后我就返回大梁。”
刘业猜到了,不过卫玲珑能够这么坦然倒是他没有料到的。
“你不是期望我早点回去吗?”
刘业微微低头,回避了卫玲珑这话。
散步到了院子的拱门,卫玲珑停下了脚步,“天色不早了,燕王早点歇息吧。”
刘业拱了拱手,别过卫玲珑后就转身离去。
卫玲珑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被夜色所淹没,内心一点一点的变凉。夜色吞没的不仅是刘业的身影,还有他们的感情。是时候该一刀两断了。
公孙府邸后院大院内灯火通明。
公孙缪令人准备了百桌宴,以此来庆贺益州城脱离危机。
知道公孙缪会死的人只有公孙氏中的数十人,公孙缪没有让他们将此时告知其他人。所以他们都认为是皇上与公孙家之间的误会已经消除了。因此在宴会上众人无不开怀,喜气洋洋。
公孙缪再对众人说了几句话后就来到了阁楼上。阁楼内另有一间小室,里面坐着公孙平和公孙战、公孙芸三人。
三人都是围着一张饭桌坐的,留下了两个空的位置。
公孙缪坐在了主位上,看着身边的空位,问这位置是留给谁的。
公孙平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苗飞兰走了进来。
公孙缪非常惊讶。
苗飞兰也很惊讶,她听公孙平说有事和她商量才过来,没想到会是公孙缪与子女们的家宴。如果她知道的话,或许就不会来了。
公孙缪眼里泛出了泪花,起身走了上去。
“孩子……”站在苗飞兰面前,公孙缪心里五味杂陈。内疚、自责、后悔一股劲儿冲向脑门。他舌头在打颤,想说的道歉的话迟迟说不出口。
“别站着了,坐下说吧。”看着父亲的窘迫模样,公孙平便开口想要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然而苗飞兰却不领情,“若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不打扰诸位用膳了。”说完,她就转身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公孙缪愣了许久,换来了长长一声叹息……
“你们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世?”公孙缪问。
“是太后……”公孙平答道。
公孙缪听了立刻就明白了:卫玲珑是想在他临终之前与苗飞兰有个了结。
“太后真是有心了。”说完,公孙缪站了起来,快步向门口走去。
“爹……”公孙芸察觉父亲情绪不对劲儿,担心父亲出事,便想要追上去。
“芸儿,留步!”公孙平叫住了她,“让爹去一会儿吧,他会回来的。”
公孙芸停下脚步,回到了位置上。
公孙缪追下了阁楼,逢人就问苗飞兰的去了何处。在下人的指引下,他追上了苗飞兰。
“兰儿!”
苗飞兰吃了一惊,没想到公孙缪会追来。她立刻冷下了脸,“忠武公来作甚?”
“兰儿,对不起。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必须向你们母女道歉!”说完,公孙缪向苗飞兰深深鞠躬。
苗飞兰震撼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如果公孙缪是来求原谅的话,她或许还有话要说,可公孙缪没有这般奢求,她没有想过应对的话语和态度。
“现在说这话,还有何用!”呆了良久后,苗飞兰还是转身离去。
公孙缪望着她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
有些过错,不是你真诚道歉就能获得原谅的。有些过错,永远不值得原谅。
苗飞兰的身影融入夜色中后,公孙缪在晚风的寒凉中返回了阁楼。
公孙平、公孙战和公孙芸投以关切的眼神。他面露微笑,说已经无憾了。他坐了下来,和三人一边饮酒一边畅聊。
饮酒时,公孙缪念起了公孙弈、公孙智和公孙寂。他将三杯酒敬给了这三个儿子,想到自己能够去与他们团聚,便觉得十分欣慰。可他又害怕,害怕公孙寂不会原谅他。当初若不是他想要得到卫玲珑的女儿,公孙寂也不会妻离子散。想到这里,公孙缪又想起了公孙寂的儿子,也就他的孙子公孙羽。
“要是能见羽儿一面就好了。”他叹道。在谋划逼宫时,因为担心计划失败,他便将公孙羽送出了益州,让公孙羽拜名师隐士学习本领。
“老二,今后公孙家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公孙平点了点头。
“记住一句话,韬光养晦。”
“孩儿谨记。”
“老五,你的脾气得收敛收敛了,凡是要多和老二商议,尤其是在公孙家处于低谷的时候。”
“是。”公孙战应道。
公孙缪的目光落在了公孙芸身上,“芸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有喜欢的人,就去喜欢吧。”
公孙芸吃了一惊,父亲的话令她倍感意外。
“你喜欢刘炎对吧。你若真要和他在一起,爹不会反对。不过爹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刘炎此人城府极深,和他在一起,只怕终究会受苦呀。”
“芸儿记住了。”
“来,吃酒!”
公孙缪看着子女情绪低落,便举起了酒杯。今晚他喝留很多酒,一直喝到公孙平、公孙战和公孙芸都醉倒为止。之后,他就站了起来,让下人搀扶着返回自己的宅院。
书房里,刘业已经在此等候。
“忠武公还有什么遗言么?”
“该说的都说了,动手吧。”
刘业拔出了剑,道:“得罪了。”
魏都城。
徐进的加急奏报传到了宫内。奏报的内容是卫玲珑与他会面的情况,他自是有在里面添油加醋,提到了卫玲珑目中无人,以梁国威胁他们放过公孙家。
南宫弘昌看后大怒,将奏疏撕成两半,摔在地上,并扬言一定要攻破益州城。
俞皇后就在身边,她捡起了地上的奏疏,拼起来阅览。看过之后说道:“皇上,臣妾愚见,此时更不应与益州开战。”
南宫弘昌怒道:“你懂什么!她这般羞辱朕,你叫朕如何咽下这口气?”
俞皇后非常冷静,柔声劝说道:“皇上是为了出一口恶气才攻城,还是为了大魏?”
听了这话,南宫弘昌的怒火立刻就降了下来。
其实他很清楚在卫玲珑支持公孙家的情况下还攻打益州对魏国而言将会是一场灾难。战争的耗时过长,损耗的是魏国这些年好不容易恢复的元气。然后梁国还能从魏国的战乱中坐收渔利。就算他不愿意承认,接受公孙家谢罪投降的条件对眼下的局面而言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卫玲珑和刘业同时想到一块儿去便是另有阴谋了吗?
或许吧,但他更在意不是这个巧合,而是他不想向卫玲珑低头。
也只有俞皇后能看出南宫弘昌的心境,她上前握住了南宫弘昌的手,安慰道:“皇上,圣人,方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呀。”
南宫弘昌含情脉脉地看着俞皇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皇后真不亏是朕的贤内助呀。你这一席话令朕茅塞顿开,一次就解决了困扰朕的两道难题。”
能够为南宫弘昌分忧,俞皇后也十分高兴。
“什么难题?”
“在公孙家这件事情上,朕着实是意气用事了。”
“这是一桩事情,另一桩事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