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知道这件事情,证明他是皇上身边的人……公孙智越来越相信眼前的面具人是皇上派来试探他的。但这也让他十分心寒。
“你觉得我是皇帝的人?”面具人看出了公孙智的心思,“呵呵,你错了,我不是,真的不是……”
公孙智本不想相信,可又觉得他所言非虚。
“皇上到底还是信任公孙家的!”公孙智说。
“哦?”
“他早已让我官复原职,并且深夜召见,正是因为他信任我!”
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来肯定一点,因为他不喜欢被人揭穿心底的事情。
面具人再一次对他发出了嘲笑。
“自欺欺人!无聊!”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皇上信任的人始终只有他自己,因为他是皇帝!功高震主是什么下场呢?你好好想想吧,小朋友!”
说完,面具人将手一挥,袖子里的风熄灭了蜡烛。黑暗笼罩了公孙智,他能感觉到到一阵风从身边掠过,随后便是诡异的寂静。公孙智可以确认面具人已经离去,再想到面具人刚才的身手,顿时不寒而栗。就算刚才被捉之前没有中了迷香,以他的武艺也未必是面具人的对手。
这面具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一个时辰过后,公孙智恢复了力气。他站了起来,摸黑找到了小屋的门,推开出去。眼前是星星点点的亮光。那不是旷野的星光,而是庭院的灯火。
他熟悉的庭院。
正是因为熟悉,所以他震惊不已。
这是他府邸的庭院,而他被关的小黑屋,正是庭院里的杂物房。
公孙智再一次对面具人的身份感到惊诧,同时也得到了新的线索——面具人能够在他的府邸来去自如,自然是对府邸十分熟悉。
那么,他会是谁呢?
曾超在听说找到大人之后,立即带人返回府邸。见到公孙智,他终于是放心了。
“卑职无能,未能保护大人,请大人治罪!”曾超在公孙智面前跪了下来,十分自责。
公孙智看着他,不禁怀疑他是否和那面具人有关系。倘若曾超是面具人的内应,就能轻而易举地给他下药并将他藏到杂物间。
许久不见公孙智出声,曾超心中甚是不安。想要看一眼却迟迟不敢抬头。
“你已经尽力了,起来吧。”公孙智说。他不是对曾超释疑了,而是不想打草惊蛇,在此时逼问曾超。
曾超站了起来,道:“大人,卑职这就去追查那些歹人的身份,定要将他们揪出来!”
公孙智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前往寝阁。
曾超察觉到公孙智神情不太对劲儿,似乎并不怎么像追查下去。但他并未多想,只是觉得公孙智一定是收到了惊吓才会有些恍惚,过几天就好了。
躺在床上,公孙智睡意全无,耳畔全是那面具人说的那些话。
“功高震主,历来只有一种下场……”他不自觉地轻声念叨起来。
宁澜宫。
“真的要走了?”
“嗯,已经没有必须留下的理由了。再说了,离开太久了,还是不太放心宫里的事情。”
卫玲珑一早就来向德太妃辞行。
得知卫玲珑要走了,德太妃也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点不舍。即便她已经知道卫玲珑并非南宫萱儿。
“这次一走,将来应该是没有再见面的可能了。”德太妃叹息道。
“怎么会呢?”卫玲珑安慰道。
“毕竟是年岁大了,时日无多矣。”
“太妃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那不成老妖怪了?”
母女二人相视而笑,这一刻,德太妃仿佛又见到了南宫萱儿,触景生情,眼中泛起了泪光。
“母妃……”卫玲珑也受到感染,跟着伤感起来,同时也怀有内疚。
“有时间吗,陪哀家到御花园走走吧。”
“好。”
卫玲珑搀扶着德太妃游览御花园,不带随从,这是属于她们的时光。温暖的阳光洒在二人身上,花圃中百花盛开,迎风招展。微风带着花香扑面而来,淡淡的清香和恬静的气息,使得二人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南宫萱儿陪伴德妃游园的日子。
卫玲珑自然是没有那段记忆,但她亦能感同身受。此时,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完全沉浸并享受着这份只属于她们的时光和幸福。
然而,一切终有时。
“又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哀家也没什么可说的,从今以后,你好之为之吧。”现实提醒德太妃,眼前的南宫萱儿始终是假的。将来还有可能会是魏国的敌人,因此那些不舍的话、祝福的话依旧说不出口。
卫玲珑也明白自己的立场,含笑说:“能够结识太妃是卫玲珑的荣幸。”
“卫玲珑……”德太妃念叨着这个名字。
“嗯。”卫玲珑重重点头。
德太妃抿嘴一笑,“哀家记住了。”
去和德太妃辞行后,卫玲珑便出了宫。才出宫门,便见刘业站在面前。她微微扬起嘴角,走了上去。
“你找我?”
“嗯,换个地方说话,如何?”
刘业带着卫玲珑来到一家茶铺里。他似乎是茶铺的常客,掌柜见到他顿时喜上眉梢,领着他到常坐的位置坐了。掌柜的也知道了他的喜好,只对饮茶而言。因此在上茶后便退了下去,不再打搅。
刘业和卫玲珑所坐的位置比较安静,说话不用太担心被人听了去。
“你真的要走了?”刘业先开了口。
卫玲珑尝了一口茶,只觉得一般般,放下杯子后说道:“不走还留下来看你的大婚吗?我可做不到。”
刘业眼神有些闪躲,但立即恢复了平静。从卫玲珑这句话里,他知道卫玲珑不会反对他和穆丹阳的亲事。
“回去也好,朝中不能一直无人做主。”思来想去,刘业觉得还是跟卫玲珑说正事最为合适。此时,他已不能表现出对卫玲珑的格外关心。哪怕是一点点的关心,都会勾起他们的顾念彼此的情绪。
“我不在魏国了,寻找卫言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卫玲珑也是一本正经,“你和丹阳郡主成亲后,行动应该更自由了。到时候在借助穆郡王之力,找到言儿的机会就更大了。”
“公孙寂呢?你见过他了吧。”
卫玲珑又喝了一口茶。很奇怪,这茶的味道只能算得上一般般,但在谈话中,她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好几杯了。
“我会带他走。”
刘业没有就此表达,已经算是认同了卫玲珑的做法。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期间都只是在喝茶。
一壶茶很快就喝完了,这也预示着他们要分开了。
“还有什么事情吗?”卫玲珑最先开口。
“没了。”刘业道。
“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
“不必,你还是留下来结账吧。”卫玲珑说完便站了起来,她想很轻松地离开,却发现脚步比平时要重了很多。她努力支配着这双像是灌了铅的腿,不让自己暴露出难舍的情绪来。终于,在绕过一个拐角之后,一个无人的巷子里,卫玲珑背靠着墙壁,泪水默默地流了下来。
她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眨了眨眼,抹去泪珠,又重新迈开脚步。
刘业在卫玲珑走了之后,独自坐了很久,很久,仿佛就是木头雕出来的人偶。
卫玲珑回到驿馆后,就吩咐张正等人收拾行李准备启程返回大梁。突然听说要回大梁,张正很是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