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聪聪跑了过去,跌跌撞撞,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跪在男人身边,男人微笑着对她说:“我回来了……对不起……”
这是太史玄最后的一句话。
女人抱着她的男人哭了,朝阳也投下了这天的第一缕阳光。
书房里,凌飞燕正在提笔练字。最近她一直在读书写字,说是等孩子出生了就能亲自教他或是她。练字,已经成了她每天清晨的功课。
公孙寂来到她身后,脸上露出了微笑。凌飞燕是在模仿他的字迹,现在已经有了些神韵了。
“看我写得如何?”凌飞燕将一张字帖递给公孙寂,上面写着“天地玄黄”四个字。
公孙寂看到“玄”字时,目光停留了许久。
凌飞燕察觉到男人神态不对,问:“怎么了?”
公孙寂有些神伤,说道:“想起了一个人。”
凌飞燕注意到他的目光,“跟这个字有关吗?”
公孙寂点了点头,然后放下了字体,微笑说:“不是什么事情,好了,早膳备好了,先去用膳吧。”
“嗯。”
公孙寂扶着妻子走出书房。忽然凌飞燕感觉到腹部一阵疼痛,疼得她弯下了腰,皱起了眉。
“怎么了?”公孙寂急忙问。
“好像是,要出来了……”凌飞燕倒吸一口冷气,说道。
公孙寂急了,大声呼唤在堂屋的丫鬟。
一个时辰过去了,公孙寂在厅堂里来回踱步,两手相互搓着,神情非常紧张。而在里屋内,时不时传来凌飞燕痛苦的叫声,更是让公孙寂坐立不安,担心到冒汗。
偏偏在这时候,公孙智来了。他敲了门,无人回应。便径自走了进去,听到声音来到厅堂,才知道弟妹要生了。
公孙智是过来人,劝他宽心。
又过了一会儿,里屋传出了婴儿的哭声。
公孙寂喜极而泣。
丫鬟翠儿喜洋洋地走了出来,说道:“公子,夫人生了,是男孩儿。”
公孙智向弟弟表示祝贺。
公孙寂倒没那么高兴,问起凌飞燕的情况。
翠儿才说道:“瞧我一高兴就疏忽了,夫人很好,母子平安。”
公孙寂这才面露喜色,问现在是否可以进去。
翠儿道:“再等等,里面太乱。”
公孙寂点了点头,翠儿又回去帮忙去了。
公孙寂仍兴奋不已,带着兴奋劲儿问起公孙智来意。
公孙智脸上有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怎么了?”公孙寂问。
“说了可能会扫兴,你决定要听吗?”公孙智道。
“说吧。”
“爹想见你。”
公孙寂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却。
草庐外。
公孙缪在一颗树下负手而立,目光望着远方的天空。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但仍敌不过阵阵寒风。
他脸上罕见的带有不安之色。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已经六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儿子,可是他有期盼能见上一面,但见面之后该说些什么呢?在来时,他已想好,但此时,却又觉得这不合适,那不是合适。
公孙智已经进去了许久,而他只是一个人在此等候。这次出来,他们没有带任何随从,以免引起公孙寂的反感。
“爹……”公孙智走了过来。
公孙缪向他看去,问道:“情况如何?十三是否愿意见我?”
公孙智道:“先说一个好消息,十三弟刚刚得了一个儿子。”
“什么?”公孙缪一脸惊讶,“你说他有儿子了?”
“是的,爹,您又当爷爷了。”
“哈哈哈!”公孙缪大喜,朗声大笑,并迫不及待地朝草庐走去。可刚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愿意见我吗?”公孙缪回头问道。
“这是第二个好消息。”公孙智说,“他请爹到草庐用茶。”
公孙缪莫名地感动起来,“走,我们进去!”
客堂。
丫鬟青儿上了茶,公孙缪接过茶杯时,居然会说了一声谢谢,由此可见他是有多么拘束。分明是在自己儿子家中,但却没有办法放轻松。
“十三弟还忙着,可能还要等一会儿。”公孙智说。
公孙缪点点头,表示理解。
一盏茶的时间后,公孙寂走了进来。
公孙缪抬头望着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公孙寂也看着他好一会儿,然后才上前作揖,道:“爹。”
公孙缪怔了一下,才点头应承。
之后,二人只是简单寒暄。毕竟两人都是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但公孙缪可以体会到,儿子已经放下了对他的成见。为此,他欣慰不已。
公孙寂还将儿子抱来给父亲过目。
公孙缪抱着孙子,脸上喜气洋洋。
“名字想好了么?”
“想过了。”
“叫什么?”
“公孙羽。”
巴陵郡。
田恭带回了太史玄死去的消息。田阜闻言非常震撼,甚至怀疑消息的可靠性。再三确认后,他怔住了,脸上满是失望与忧愁。
“太史玄居然失败了……”
“太史玄骄傲自负,为抢头功,竟然一个人去拦截刘业,结果功亏一篑……”
话没说完,田恭就被田阜瞪了一眼,因此不敢再说下去。
田阜叹息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想着推卸责任呢?太史玄失败了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这就意味着燕王和公主要回到都城了,我们的大计要败露了!”
田恭正色道:“丞相,既然如此,咱们不妨现在就杀回都城,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当事情真这么简单?”据探马来报,公孙缪已经取得了都城过半的兵权!并且,他在前来都城之前,已令益州那边做好了准备。若我们此时起事,益州便会有所有行动。”
了解了事态的严重性后,田恭不敢多言。
田阜道:“事已至此,已无退路。来云在巴州招兵买马,少说也有十万之众,加上巴陵郡的五万人马,共计十五万。汇合之后,立即奔袭都城,与公孙缪一较高下!公孙缪的益州至多不过七八万人,都城内禁军、兵马司加起来不过一万,我们还是占有优势的。”
田恭抱拳道:“末将这就去召集人马!”
田阜点点头。
田恭去后,田阜望着屏风上的《猛虎下山图》,心里想到了“骑虎难下”这个词。这不正是他目前的处境吗?
不!
我并非骑虎难下,而是这只下山猛虎!
这么一想,田阜的神情变得坚毅起来。
这是,一卫兵走了进来,禀报道:“丞相,那人还是不肯吃饭。”
田阜皱起了眉头,跟着卫兵前往后院。后院的一间厢房里,关着年慕白。
年慕白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帐顶,但两只眼睛空洞无神。
门开了,田阜在卫兵的随同下走了进来。他先看了一眼桌上丰盛的饭菜,果然,年慕白根本就没有动过。
“为什么不吃饭,是不是不合胃口?”田阜来到床边,问道。
“为什么不杀我?”年慕白问。
“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我对你有什么价值?”
“当然,因为你是梁国太傅的儿子。”
听到这话,年慕白没有任何反应,仍躺在床上像个快死的人一样。或许,他早就猜到了田阜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