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玲珑收起一边的帘帐,弯下腰扶着南宫纪坐起来,又竖起枕头让南宫纪可以舒服地靠在床头。
“萱儿打扰父皇就寝,罪该万死。”卫玲珑跪下磕头道。
“快、快起来!”南宫纪连忙说,“朕不怪你。”
“谢父皇。”卫玲珑说完站了起来。
南宫纪拍了拍床沿,示意卫玲珑坐到他身边来。待卫玲珑坐好后,他问道:“你不是在律阳那里住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是不是律阳欺负你了?”
卫玲珑眼神闪躲,欲言又止。
南宫纪会意,令所有的宫人都退下。
卫玲珑又站起来,再次跪下,正色道:“民女卫玲珑,参见皇上!卫玲珑假冒公主,最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南宫纪听了这话,一点也不惊讶,更没有感到奇怪。只在一声叹息后,说道:“你果然不是萱儿呀。”
卫玲珑倒是很惊讶,抬头看着他,“皇上早就看出来了?”
南宫纪道:“今晨德妃来过,说了一些事情。”
原来德妃是来询问关于和亲之事,聊着聊着无意间就说到了南宫弘昌怀疑南宫萱儿身份有假的事情。当然,她只是当作一个玩笑说出来,可南宫纪却很在意,并认真回想了与卫玲珑相处的情形,渐渐发觉他见过的女儿不太像他的女儿。
“那萱儿呢?”南宫纪问。语气听来很平静,但能感觉到一丝丝担忧。
卫玲珑原想他会先问她是什么人,因此有点意外。
“民女来此,正是要向皇上说明公主的下落,请皇上有个心理准备。”
南宫纪一听,几乎想要站起来了,连忙问道:“萱儿出了什么事?”
卫玲珑仔细看着南宫纪,说道:“公主在巴王府时,遭二皇子醉酒后轻薄,从高处坠落昏迷,至今不醒人事。”
南宫纪大惊失色,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此事当真?”
“若三公主无恙,二皇子又何必派人找民女来假扮她呢?”
“这个禽兽!朕……”怒火在南宫纪心里燃起,直冲脑门,烧得他呼吸困难,一口气提不上来。
卫玲珑见状,连忙起身轻抚其背,助他度过一口气。之后,南宫纪慢慢恢复了过来,但脸上仍有怒色。
“来……来人……”南宫纪呼唤道。
吕公公走了进来,跪下道:“皇上有何吩咐。”
“去,召二皇子进宫……”
“是。”
“皇上,不可!”卫玲珑喊道。
吕公公停下脚步,等着南宫纪的意思。
南宫纪让他先退下,再问卫玲珑为何不能召南宫律阳进宫。
卫玲珑答道:“若此时召他进宫,恐怕就再也找不到公主了。”
夜色已深,街巷寂静。大街小巷不见人影,除了远处偶尔响起的几声犬吠,再无其他声音——直到一对人马的出现。
马蹄声和车轮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一队人马穿过大街,向着永宁河方向去。
静静流淌的永宁河上,一行灯火辉煌的倒影波光粼粼。夜已深,但此处依旧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这地方,便是有名的烟柳之地——永宁长巷。
永宁长巷有一片红楼楚馆,乐坊舞阁,是男人们寻花问柳,寻欢作乐的好去处。生意好的时候,长巷里丝竹不断,莺燕之声通宵达旦。
永宁长巷里,生意最好的当属最大最豪华的群芳苑了。群芳苑有三处院落,风别以“天”、“地”、“人”区别。“人”是最热闹的别苑,因为这里招待的客人不分贵贱,有钱就是主儿;“地”招待的都是有钱有地位的人,所以相较“人”会安静一些;最后的“天”招待的都是达官显赫,非寻常人能够进入的。所以,“天”字别苑最是雅致,外围还有甲士护卫。
刚才那队人马,此时便通过一条专属通道来到了群芳苑天字别苑。护卫见之,询问身份。
马车车窗的帘子掀起一角,护卫打灯近前一看,惊骇不已,连忙抱拳颔首,“见过殿下。”
南宫律阳二话不说,下了帘子。那护卫连忙请他入内。
马车进入苑中,南宫律阳下车。早有三五名小斯上来伺候,但都被南宫律阳喝退了。
南宫律阳令随从们在此等候,便径直进入阁楼。
阁楼有三层,每层六七不等的厢房雅室。这些厢房雅室大都都已被人长期租用,南宫律阳当然也有一间。
他现在来到了室内,坐了下来,室内的女子正要给他斟酒按摩,却被他喝退。女子们悻悻地退下,不一会儿,群芳苑的老板闺娘便笑盈盈地出现在南宫律阳眼前。
“殿下大驾光临,我等招待不周,还望见谅。”闺娘行礼道。
“不谈这个,我的人呢?”南宫律阳问。
“殿下随我来。”
闺娘起身,走出房间。南宫律阳跟上,两人来到了闺娘的厢房里。只见香闺的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南宫萱儿。
原来,南宫律阳藏人的地方,不是什么密室宝库,而是人来人往的青楼。大隐隐于市,这是曹正教他的。也正是这个地方,完全出乎南宫弘昌的意料之外。以至于南宫弘昌跟踪他到此地时,十分惊讶。
“我怎么就没想到他会把人藏在这个地方。”南宫弘昌自责道。
“对他而言,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公孙寂道。
两人均是布衣打扮,来到了群芳苑对面的飘香园的一间厢房里,正站在窗前,望着群芳苑。因为担心会被人认出来,所以他们才没有跟到群芳苑。
“若萱儿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南宫律阳!”南宫弘昌死死地盯着群芳苑,眼里满是怒火。
公孙寂却有种不安的感觉,“殿下,我想进群芳苑探一探。”
南宫弘昌疑惑道:“为何?不是说好了待南宫律阳将萱儿带出来后中途拦截吗?”
“我实在放心不下。”公孙寂语气沉重。
南宫弘昌寻思了一会儿,说:“那好吧,小心行事。”
公孙寂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厢房。
南宫弘昌亦在随后离去,去布置任务,做好拦截的准备。
群芳苑,天字别苑,闺娘房间内。
南宫律阳看着形容消瘦,脸色苍白的妹妹南宫萱儿,心中涌起一股内疚。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喝酒,就不会酿成今日之结果。但他却没有半点悔意,因为他从小就喜欢南宫萱儿,即便他们是兄妹。
他永远记得,在他最无助的、最绝望的时候,是南宫萱儿温暖了他的心房,让他重新振作。
虽然他和大哥南宫弘昌名义上都是一母所出,但宫里曾有流言,他的生母根本不是皇后,而是一名不知姓名的女奴隶。
正是因为这个流言,他被人看不起,甚至被别的皇子欺负。这时候,是南宫萱儿安慰他,给他鼓励,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并在朝廷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待他长大、并且有了自己的势力之后,他开始调查关于自己当初那桩流言的真伪,结果得知,那根本就是事实。
没错,他并非皇后所出。
真相令他难过、怒愤、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