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拿起炕上另一个信封,又从明显是撕开过的一端抽出一份对折的信纸,这次室内倒是再无一声叹气声音。
唯独响起隐隐约约的自言自语:“这样也好……有出息没出息……能站住脚就好了……没良心……总归是……”
窗外,徐长青抬头望着夜空。站了一会儿,她转了转脑袋,看似活动着脖子之后这才放轻脚步离开出了院子。
白子沟并无豆腐坊,可以说除了种田,队里就几乎没有生产任何商品性的加工,目前能算得上作坊的只有磨坊。
并且这处磨坊还是靠驴子拉磨的间断性生产,只加工于本队自产杂粮,以满足本队社员自给自足为限。
这还算是好的,间断性生产还有一个正式的场所,而且拉粮食过来好歹费些力气再晚一点能磨好面拉回去。
比起队里季节性开工的粉坊就要好上很多,后者就得看一年年景如何,还得要看需要加工的户数可达到开张需求。
好比如今年队里粉坊就因加工户数不足没开张,有需要加工的人家就直接拉土豆地瓜上离得最近的向阳大队粉坊。
今年这豆腐坊也是差点就因加工户数不足也不开张了,据说还是向阳大队豆腐坊这几天压根忙不过来才不得开张。
毕竟每到过年之前这几天家家户户不管条件如何多少要用到年豆腐,所以它这才在腊月二十四今这一天突然宣布开张。
这处豆腐坊还是设在队院偏厦子,也就是入冬之后徐二根常驻的地盘,虽说房子低矮一些,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地方。
冬天夜长,各家各户要是柴禾不够烧,自然就会屋冷炕凉,而这偏厦里屋就盘了一个大炕,柴火就没断过。
徐长青过来时就见队院院子里点了篝火,几把火把和室内灯火相互照耀着还清晰可见外间还安放上了磨盘、大锅。
此时已快要到夜间九点钟还是人声鼎沸,简直热闹得不得了,有挑水的,淘豆子的,推磨的,也有烧锅的。
显然早已经有人家送来泡过的黄豆,并且还磨好了浆,这第一批组队来加工豆腐的就已经开始忙活上了。
徐长青打量一圈,并没有见着白成刚或者徐长河俩人谁在里面,她就心知等轮到自家这一批还没得很。
许是这里闹得慌,她也没有在此地找着她常驻队院的二爷爷徐二根,更别说她爷爷徐大根,自然也没找到她奶。
再加上又没见着一位小老太在场,徐长青猜她奶之所以还没回家,可能就是和老姐妹们上谁家唠嗑去了。
这么热闹的地方,白成刚和徐长河不在场没关系,有的是毛头小子在此,徐长青就逮住了她大爷的老儿子。
一问?
她这才确定她奶还就去了距离队院最近的五奶奶家,那她就不去了。有些事情能瞒得外人,瞒不过当事人。
她五奶奶就是她虎子哥亲祖母。这位小老太几个儿子都是当爷奶的人了,还事事找她商量,可见这位有多厉害。
沈兄私下帮这位小老太长子和孙子牵线到县运输队这件事,这位小老太就一清二楚,对她就更是热情的要命。
每回见着她,她五奶奶就如同见着宝似的两眼都亮,吓人得人,她还是不去为妙,去了一准又拽着她手不放。
往小堂弟嘴里塞了一块糖,让他跑一趟五奶奶给他们奶递个话就说她已经在队院这边,徐长青就先去了白家。
白成刚此时并不在家。白天他就将自家今年要做豆腐的黄豆给泡在了桶里,趁天黑之前就拎到了他大爷家。
好在两家隔着一个他二大爷挨得近,听到外面有人喊刚子哥在不在家,再听那嗓子,白成刚就知是铁憨憨来了。
他大爷家又不像他大姑家还有几个月大的小孩儿,白成刚立马就先扯开嗓门高声喊着自己在这一边。
边喊着,顾不上先套上大衣,他就先冲出外屋地,免得铁憨憨一时耳背当他不在家又在外瞎跑上哪儿找他。
“你咋跑出来了,我不是说了过十二点去喊你?你说你这缺心眼儿的,这么早出来干啥,睡一觉再出门都来得及。”
“……”徐长青正要问他怎么在这边,迎接她的就是一顿训,问题是你何时有跟我提到过十二点去喊我?
这冤的。
“哎哟,气死我了,还愣着干啥?”白成刚一个转身就见铁憨憨没跟上,气得他不得不又要转身扯她跟上。
徐长青无语的,什么都让你说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好不好?“你大衣呢,就这么先跑回去没关系?”
“我又不是你小姑娘一个,就几步路,压根冻不着。还没说咋半夜跑出来,你说你一个姑娘大半夜跑出来干啥?”
又小姑娘,大姑娘的了!徐长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出来找我奶,正好没见着你就来找你了不行啊?”
“哦。”白成刚点头,“难怪。我就说我都和你奶说好了,你咋还跑出来了。现在家里头就我姑在家了?”
“还有小源源他们俩在家。”
“啧,听懂不就行了。好,我明白。我的意思这个时间点他们俩该睡着了,咋是你出来,不是我姑出门?”
我能说是你大姑花费心思就是想让我出来找她婆婆不?说起来又得费口舌,麻烦,徐长青懒得开口转述。
她索性就提自己先出来转转,一语带过就先跟着白成刚进屋。屋里人还不少,今晚居然连她大舅都在。
难得得很啊!
徐长青挨个喊了人之后就朝向她招手上炕坐的大舅二舅打趣道,“这是在开会呢,会议主题是啥?”
“讨论你还能在家待几年,你大舅说要想法子让你多留几年,你咋说?”白老二说完先自己忍不住笑了。
徐长青失笑摇头。
一旁炕桌边盘腿而坐的白新生也摇头而笑,伸手点了点炕桌一侧,示意外甥和侄子一块上炕坐下来喝两杯。
徐长青没客气,脱下鞋子上炕挪到炕桌一侧空位上就先端起酒坛子闻了闻,闻出是地瓜酒倒是不奇怪。
好的地瓜酒并不比散装白酒差得了多少,她先给俩舅的碗里添上酒,再给白成刚和她大舅娘拿来的碗里也倒上。
徐大花见外甥招呼她上炕,她连忙摆手,“我不喝,你们爷几个喝好了。放心喝,后劲不大,我先去你家。”
听到这话,徐长青先就让她大舅娘帮她给她娘带一句话,她奶在她五奶奶家唠嗑,她就没去找她奶。
要是这会儿她奶在家也不用出门,到点了她会回家拎泡过的黄豆送到队院,让她娘和她奶自管安心在家就行。
至于带话过去有用没有用?她娘听不听是一回事,她提醒又是一回事。就如她能猜不出她娘今晚为何说那些话?
不提也罢,人在就好。她求了一世可不就是图个父母安康,这就够了。有爹娘在,她徐长青才能一直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