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听到顾余生的声音，秦芷爱因为噩梦而不宁的心神，终于踏实了下来，她不敢告诉顾余生自己做了噩梦，怕他担心，便小声的撒了谎：“……半夜上厕所，突然听见手机响了，看到是你的短信，就干脆给你回电了。”

“唔……”顾余生暗松了一口气，病房的门恰好被推开，有护士走了进来，要开口说话，却被他抢先捂住了话筒，冲着护士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快步的走出病房，在走廊里找了个安静没人经过地方，才将手机重新举到耳边：“……不困吗？”

电话那端的秦芷爱，像是怕他赶她去睡觉一般，急急的回：“不困，最近天天睡，晚上都睡不着了。”

“晚上有点事，刚处理完没多久。”顾余生索性迈着步子，下楼，走出住院楼，站在一盏路灯旁，从兜里摸了一根烟出来。

刚点燃，电话里的秦芷爱怕是想到了她打电话之前，他发的那条短信，跟他开口讲：“大概下个月月初就要生了，你能……”

她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了下来。

她虽然没把话说全，但顾余生却懂她要说的是什么。

她是想问他，他能回来吗？

她若是直接问出来，兴许他心底还会好受一些，可她这般问了两个字，就停了下来，让他别提多心疼了。

顾余生用力的吸了一口烟，几乎都没多想，就开了口：“明天我给上级打报告，在这个月底回北京，陪你。”

“真的吗？”电话里，秦芷爱的声音，透着雀跃和欢喜。

“真的。”顾余生答得斩钉截铁。

他话音都还没完全落定，手机听筒里，就传来她的浅浅的笑声，像是一抹温暖的阳光，扒开阴沉沉的雾霾，照进了他的心上，让他阴沉了许久的心情，明朗了许多。

他之所以会在医院，是这次和他一起来执行任务的人中，有人去了，还有人受了重伤，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着。

她电话打来时，他就在病房里，重伤的人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死去的那位战友，在一线已经奋战了二十多年，今年四十五岁，还没娶妻，昨天早上，吃早餐时，他和他恰好做一块，有人问他，怎么到现在都还没退？他说，退什么退，还有这个能力，能为这片土地做点贡献，就做着。

而受重伤的这个，家里独子，家庭条件不好，送入了部队，因为表现出色，又被送到这里。

这才来了短短的几个月啊，已经几死几伤了……说不定下一个，这种事情也会落到他的头上。

顾余生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住院楼，静想了片刻，喊了她的名字：“小爱？”

“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其实那东西，他本是想着等娶她过门时，送她当新婚礼物的，他想她看到后，一定很感动，可最近出事的战友太多了，情况太反常了，他都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是不是还能和她通上电话，所以有些事，现在还是做了比较好。

“什么东西？”秦芷爱的声音，藏着浓浓的好奇，因为听到他要回来，还带着染了一丝丝笑意。

“你去我书房……”顺着顾余生的吩咐，秦芷爱快速的走出主卧，绕到了书房门口，推开门时，她冲着顾余生“嗯”了一声，然后顾余生才继续开口说：“……书柜，左边数，第二排，下面数，第三个抽屉，你拉开……”

秦芷爱一一照办。

抽屉里，放了一个盒子。

这就是他给她的东西吗？

秦芷爱还没问，顾余生就先出了声：“看到那个盒子了吗？”

“你打开。”

秦芷爱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书桌上，然后把盒子从抽屉里抱出来，掀开盖子，入眼是一封又一封熟悉的信封。

秦芷爱愣怔了片刻，才将盒子放下，随便抽了一封信出来，从信封里抽出信纸，摊开，她的笔迹，她熟悉的话语，跳入了眼帘。

她像是不敢置信一般，又拿了好几封信拆开。

这都是她写给s君的信啊……怎么会在顾余生的手中……

秦芷爱眼珠，胡乱的动了两下，就看向了桌子上的手机：“余生……”

透过听筒，听见那边纸张翻动发出声响的顾余生，知道秦芷爱在做些什么，始终都没出声打扰她，直到她开口喊了他的名字，他才很轻的“嗯”了声，回应她，他还在。

秦芷爱重新扭头，盯着被自己拆的乱七八糟的信看了看，然后才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余生，你……是s君？”

“嗯……”顾余生的烟圈，恰好吐到手机话筒处，呼呼地声音，有些吵，但却没盖过他后面很低的一声：“对。”

秦芷爱不是没好奇过s君是谁，只是她千想万想，却从没想过，那个书信陪伴她长达八年的s君，居然会是她心心念念爱了那么多年的顾余生。

信是他主动写给她的，起先她一直都没回复，可他孜孜不倦的给她一厢情愿的又寄了好几封信过来……所以，她一直以为，她和s君之间天赐的缘分，会不会是他有心而为？

秦芷爱下意识的出声问：“当初，你写信时，是不是就知道，那是我？”

这次顾余生回秦芷爱的话，不再是寡言少语的样子：“如果对方不是你，这信我是不会写的。”

言外之意，就是因为对方是她，他才写信给她的……原来，有的时候，你以为的天赐缘分，其实，有可能是有人，背着你，偷偷地用了心思。

这个礼物，来的太突然，突然地秦芷爱，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一会儿，都迟迟没出声。

顾余生也没等秦芷爱开口说话，吸了两口烟，打好了腹稿，就继续出了声：“那时，真的很想知道你过得好还是不好，但却又没脸去招惹你，然后就想了这个办法。”

“小爱，不管你信不信，我当时真的动过不去当兵，留在北京上大学的心思的。”

“可是你知道，我父母当时是什么情况，我不是不在意你，就是因为太在意，而自己又没信心，才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推出去的。”

“我也不是故意忘了你，如果我要知道，你一直喜欢的人是我，说什么我都不会忘掉你的。”

距离她临产，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非常时期，有些话他不敢说。

他在心底悄悄地措辞了一下，将“本想在娶你过门时，再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你”略了过去：“……所以你别怪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让你明白，那些年里，那些你单恋我的岁月里，我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你也并非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是啊，那些年里，那些她单恋的岁月里，并非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他也曾用别样的方式，静悄悄的来到过她的世界，陪伴过她那么长的时光。

忽如其来的惊喜，让秦芷爱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强烈的情感和感动，惹得她鼻子酸酸的，眼睛涨涨的，她在心底想了许久，最后千言万语，全都汇聚成了两个字：“余生……”

“……嗯。”顾余生哑着嗓音，回应了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