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只是陈述这件事情前因后果的旁观者。
巫贞怡怔住。她眼底的像是燃烧着的火苗一般的怒火失去理智的恨意,忽然就此黯淡下去。
是的,他说的没错。
是她……
是她之前炮制了那一切计划。
是她想要报复阮家、是她偷了别人的孩子伪装成她和阮鸿风的。是她……不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一定要回来报复罗莎琳德……
是她,不是阮鸿风。
亲手毁掉她自己的幸福的,正是她自己。
阮小沫看到巫贞怡手里的枪,渐渐垂落下去,她低头,看向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了的阮鸿风。
阮小沫看不到她脸上是什么样的神情,但单从肢体语言上,她就能看得出来,巫贞怡在这一刻,痛苦到了极致。
没有呜咽,没有嚎啕大哭。巫贞怡安静下来的感觉,却更让人能注意到她已经无处可以宣泄的悲戚。
门口的脚步声很快规整起来,外面巫贞怡的人,都已经处理完毕了。
黑西装黑墨镜的保镖,快步走了进来,要去抓在一旁还试图抵抗的克罗夫茨。
靳烈风也走向自己的母亲。
阮小沫不自觉地看向他。
他从进门开始。一刻也没有看过她。
果然,靳烈风是发现了罗莎琳德的失踪,才会来救人的。
他不是为了她来的,他们已经离婚了。
救她只是顺便,她不可能要求他再像以前那样近乎夸张的关切。
阮小沫捂着自己的伤口,咬牙想要站起来。
可是她身上的伤口太深,血流过多,她头昏眼花的,根本站不起来。
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及时将她扶了起来。
阮小沫诧异地看过去,“齐峰?”
她没想到,过来帮她的,会是齐助理。
齐峰朝她微微一笑:“阮小姐,您身上的伤很严重,请不要乱动,救护车就快要到了,待会儿请跟我们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
阮小沫确实头特别昏,于是听从齐峰的话,靠在墙边不多移动,等救护车来。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克罗夫茨却忽然大喊了一声:“你别这样做!你别这样!!!”
一瞬间,他忽然爆发出极大的力气,挣脱开了周围一圈的人,朝着巫贞怡奔了过去。
阮小沫下意识地看向巫贞怡,刚好看到她也将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慢动作一般。
巫贞怡扳机扣下的瞬间,克罗夫茨刚好冲到了巫贞怡跟前,却还是慢了从枪膛里射出的子丨弹丨一步。
巫贞怡的血,溅到了他身上,他脸上的神情,从恐惧到了绝望。
女人的身体,倒在了阮鸿风的身上。
就好像他们是殉情死在一起的一样。
阮小沫看着眼前的一幕,整个人都回不过神。
阮鸿风内疚自责,选择了自杀,巫贞怡,则选择了陪他一起走。
一切……都结束了。
巫贞怡因为对柳萋萋破坏自己家庭的不满,对于阮鸿风不信任自己的恨意,她从阮小沫身上开始设计,设计了阮小沫踏进了靳烈风的卧房,才会牵出后面的事。
而现在。惹出这所有事情开端的人,已经死了。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起码在这件事上,是彻底的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
阮小沫怔怔地盯着那两具逐渐冰冷下去的尸首,眼眶湿润发烫。
她咬着下唇,想要告诉自己,那不是她的父母,她没必要为那两个人悲伤。
可是她还是难受得要命。
巫贞怡。和阮鸿风,不管怎么说,不管他们怎么看她。
起码,她都是实实在在地把他们两当成了自己的父母。
现在这两个人,分别前后死在她的面前。
她做不到冷漠以对。
低下头去,心头的难过没有办法掩饰。
情绪上的痛苦,就像是平静过后的海啸,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从今往后,她没有家,也没有父母了。
她也不是阮小沫,而是巫贞怡腹中孩子的一个代替品——
哦不,连代替品都不是。
她只是巫贞怡的一个利用工具。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阮小沫定定盯着水泥灰的地板,依稀看到眼泪一滴一滴地打湿了地面。
如果,只说是如果。
如果她真的是巫贞怡的孩子,那她小时候,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被巫贞怡忽视了?
如果她是巫贞怡的孩子。是不是也不会被巫贞怡作为算计靳家和阮家的工具了?
巫贞怡那时肚子里的孩子,如果能够生下来,如果能够活到现在,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
巫贞怡只当她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对她的所有温和与关切,都不过是假象而已。
可是她都当了真。
血液似乎流失太多,脑子里越发地开始不清醒起来。
阮小沫眼前开始发黑,只有波动剧烈的情绪。还无法平静。
她努力地喘着气,身体却已经失去力气地往地面倒去。
她会不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在这里?
昏迷过去之前,她忽然想到,说不定,在救护车来之前,她就会失血过多而死了。
那要是她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靳煦了?
她的宝宝。她和靳烈风的孩子。
一年多来,她已经努力不要去回想当时是如何看着那个孩子,被人亲手掐死……
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她一点也不比巫贞怡幸运。
靳煦出生了,和她相处不过百天,就生生地死在了他自己母亲眼前。
靳煦……
妈妈……
爸爸……
“阮小沫?阮小沫!阮小沫。你给我醒醒!你不能睡!你给我醒醒听到了没有!!!”
男人暴躁的喊声刺激着她的耳膜,让阮小沫很想抬起眼睛看一眼面前的男人。
不会是……靳烈风的吧?
他怎么可能注意到她的情况,又怎么会这么关切的态度?
他不是,已经腻了她,已经烦了她,甚至不惜为了白心宛,和她离婚的么?
不,那个声音不会是靳烈风的,不会是他。
那……还会是谁呢?
这房间里。还有谁,会用那种她所熟悉的语气和嗓音喊她?
黑暗,渐渐吞噬了阮小沫。
她合上眼。终于一动不动。
这一觉,仿佛是很长很长的一觉。
阮小沫觉得自己就好像梦了整个人生一样漫长。
在梦里,她经历了自己如同上辈子的事情一样真实而又虚幻的人生。
她梦到。自己的父母,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梦到,自己恋爱了、结婚了、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
不过那个孩子……
阮小沫动了动眼睫,睁开眼醒来。
在看清天花板的一瞬间,阮小沫愣住。
这里不是她平时熟悉看到的天花板,这样浮夸华丽的设计,只有在帝宫,才会有。
帝宫?
她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