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沫不自觉地后退着，直到背抵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
“而且我想，就算是不法商贩，也告诉过你，这种药的副作用是什么，可你还是买了！”
她撇开头，下唇咬得紧紧的，脸色苍白。
下巴被男人的大手倏然捏住，逼迫着她抬起头来，看向他。
“阮小沫！如果不是我怀疑你。提前换了你办公室的门锁，上来抓了你现行，你还打算吃这种药多久？！”靳烈风恶狠狠地逼问着。
“你就这么想让自己的大脑提前进入老年痴呆的症状？你就这么想什么变成一个大脑受损的白痴吗？！”
他的一声声，都在她耳畔炸开，如同一枚枚丨炸丨弹一样。
老年痴呆……
白痴……
阮小沫盯着面前暴怒的男人，眼泪淌了下来。
这每一个词，她当然知道。
她都知道。
找人买这种药之前，她就知道了，包括副作用和用量。
kw制药起初用来对抗抑郁症的特效药。刚开始的实验过程中，非常顺利，能做到调整大脑对于情绪的激素分泌，效果很好。
然而后期的试验阶段，才发现了前期的实验对象，或多或少地出现了大脑损坏的症状，其表现，无限趋近于老年痴呆。
而后，项目被叫停了。药品也没有上市。
但作为对抑郁和情绪管理有着奇效的药物，据说，哪怕是再想死的人，只要按量服用，瞬间就能很快变得积极和充满活力。
这种药物，当然有不法商贩偷偷囤积一批。在黑市上，已经炒到极高的价位了。
而她，现在真需要这种东西。
只有利用服装公司这样大的外出机会，并且作为老板，她不需要跟任何人告知去向，才能出去接触到卖这种药的商贩，也才能买到这种药。
所有的事，她都是衡量过后，依然决定去做的。
“对。”阮小沫望着他。声音里再没有之前在车上的那样轻松欢快，“我想，如果真的会因为这个药。变成老年痴呆，我认了，靳烈风。”
男人危险地眯了眯眸子。凶狠地瞪着她。
“阮小沫，你再说一遍！！！”
她说什么？
她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阮小沫哭喊着出声。
她能怎么办呢？
待在帝宫里，那间婴儿房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她过去，可如果她过去了，佣人必然会报告给靳烈风知道。
她知道他也难熬，她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他也不容易。
可是她能怎么办？
肚子里怀了好几个月的宝宝，会咿咿呀呀跟她说话的宝宝，出生还不足一百天的宝宝……
没了。
怀孕到孩子呱呱坠地之后的美好记忆，现在都变成了纠缠着她的毒蛇。
曾经有多快乐，多幸福。
现在，就有多痛苦。
她丢不掉。割舍不掉，也忘不掉！
她能怎么办？
哪个做母亲的，能轻易从自己孩子的惨死之中快速恢复过来？
她不只一次地想到过去死。
要是她的死，能换回她的孩子就好了。
要是当时靳烈风选的，是孩子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不该怪靳烈风。
二选一，逼着靳烈风做出选择的，是阮如烟。
可以想到摇篮里的孩子，被一双大手生生地掐死，她的心脏，跟着孩子一起痛，恨不得那双手把她也掐死好了！
靳烈风如果选择了孩子，那现在，靳煦就会还活着。
如果他选了孩子，孩子就会活着。
她不该怪他的，但情绪上，她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冷静理智。
一想到那双挥动的小拳头，渐渐垂了下去，想到孩子的哭声变得微弱……
阮小沫鼻尖发酸，眼泪一串一串地从眼角下坠。
她恨靳烈风。
无法控制地恨着他。
“我恨你……”她盯着那张陡然僵滞了一瞬的脸庞，颤抖着声音哭喊道：“我恨你啊……靳烈风，我恨你为什么不救孩子，我恨你为什么选了我……”
她每每看见他的脸，都会想起自己被杀害的孩子。
午夜梦回，她总是看到一个摇篮放在那里，里面传来孩子牙牙学语的声音。
她惊喜地走近，只看到篮子里空空荡荡。
她才想起，孩子死了，被人掐死了。
靳烈风选了保她，所以孩子被人掐死了。
“我心里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好过！”
隐藏了这么久的情绪，也到达了极限，就像是火山的喷发口似的，一层层的岩浆上涌，根本无法阻止。
“靳煦，我的孩子，靳烈风，他有双和你一模一样的眼睛，我、我……”
阮小沫哽咽着，一时间近乎失声地说不出话。
她痛哭了好一阵，才能断断续续地继续下去。
“你知道吗？每当我看到你的脸，我就会想起他，我会想起我们的宝宝，他那么小，他、他抱起来的时候，就这么软软的、小小的，他很爱笑。看见我会笑、看见齐峰会笑、每次朱莉拿拨浪鼓逗他的时候，他也会笑……”
往昔一幕幕涌上来，她哪里忘记过。又哪里忘得了？
“可是我不可能再对你发火，靳烈风，我没有立场对你发火，靳煦是我们两的孩子，是我们两的宝宝，他身上。也流着你的血……”
不知不觉，靳烈风松开了桎梏住她的手。
阮小沫抹了一把眼泪，崩溃地将已经凌乱的头发捋得更乱。
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没有什么靳家少夫人、或者是公司女老板的形象了。
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难受，我、我……”
她吸吸鼻子，低下头去，眼泪砸在地板上。
“我看到你，就会想起他，可我想起宝宝，就会忍不住责怪你，怪你为什么不救孩子……靳烈风，我真的很难受，我过不去这个坎……”
一开始，她不是不想积极地面对，好好地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
可她试过了，她做不到。
仅凭着意志力在他面前装作恢复，只能是一时的。长久下去，她会崩溃的。
身上仿佛有什么重的不得了的东西压着她。
阮小沫缓缓弯下身去，蹲在墙边，把头埋在膝盖间，单薄的肩膀不住地抖动着。
“我真的忘不掉……我好想靳煦，我好想我们的孩子，我想他还活着，我想抱着他，想亲亲他。想陪着他长大，想听他叫我一声妈妈……”
可这些都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