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苦的。是现在。
三天的时间,天气持续的阴雨绵绵。
果然如她之前所想的,葬礼举行的时候,依旧是阴天。
今天这样的天气,细雨从空中飘落,天际的乌云遮盖太阳,一眼望去,黑压压地像是云层要坠落大地。
懒得打伞的行人身上,充其量凝住些雨滴,但雨势不大,并不足以浸湿整件外套。
来参加葬礼的人们,大多打了伞。
当初婚礼的时候。出席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葬礼亦然。
在s市的墓区里,一辆又一辆的车。在墓园外停下。
名人们,面色凝重,穿着黑色的衣服,自己、或者下属打着伞。匆匆路过记者们的镜头前,往墓园里前去。
阮小沫的视线焦急地扫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却始终没有在人群中,看到靳烈风。
他今天,回来吗?
应该会的吧。
她死了,死之前虽然还没有和他举行婚礼,可是他依旧对外宣称,她是他的妻子。
自己妻子的葬礼,他肯定是要出现的。
外面的记者出现了一阵轰动。
闪光灯此起彼伏,记者们急匆匆地跟随着一堆保镖的步伐,期间推搡挤压,追问声和保镖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
好吵,好混乱。
阮小沫努力地想从人群中看清那个刚下车的男人,却只看到了人群的摩肩接踵和吵吵闹闹。
她知道人群中就是靳烈风,可她看不见他。
“砰!”
倏然间,天际传来一声仿佛如同雷鸣般的枪响。
这一声。瞬间吓得所有的人都不敢再动。
保镖们渐渐散开了圈子,露出中间的那个男人。
他穿着一袭黑色的西装,披着一条黑色斗篷,一个小小的坠子,挂在他的衣领上,随着他的动作,不时地晃动着。
等阮小沫看清楚他手里拿着什么的时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靳烈风手里拿着一把枪。
黑漆漆的枪身。在阴雨天里,泛着幽冷。
枪口还冒着丝刚打出一发子丨弹丨后温度。
靳烈风紫眸冰冷,面色森寒,站在保镖群的中心。
他一一扫过那些挤挤嚷嚷的人群,眸底的疯狂和残忍,叫人不由自主地心脏发颤。
“我妻子的葬礼,不允许人喧哗。”
靳烈风的声音也冷得如同这阴雨的天气,光是那阴沉的语调,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上。
“谁敢再吵再闹,我不介意替他再买一块墓地,就、地、下、葬!”
阮小沫捂住自己的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靳烈风之前嚣张跋扈,也从不掩饰自己残忍的一面,但对着甚至有直播的镜头直接拔枪威胁,这还是第一次。
在场的所有人的惊住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但再也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谁敢喧哗,谁死。
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不仅仅只是威胁而已。
s市的地下帝王,素来残忍跋扈,他说的话,没人敢当玩笑。
瞬间,所有的人都老实下来,全都安安静静的。
记者们回过神来。也不敢再按快门拍照,更不敢蜂拥而上。
电视台这边因为通常会有延迟几分钟以处理紧急情况,立马进了新闻来掩盖这段。
在这块墓地之外的地方。风平浪静,没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天际的小雨,持续地飘落着,人们的视野里,一片灰蒙蒙的雨雾,空气里。压抑而抑郁。
来参加的葬礼的宾客们,穿着黑色的衣服,一个个有序地沉默走进墓园里。
现场终于不如之前那样喧闹嘈杂,阮小沫也终于看清了靳烈风。
他瘦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阮小沫几乎不敢相信他竟然会瘦到这个地步。
深陷下去的眼窝,和颧骨下方的凹陷,让靳烈风那张深邃俊美的面庞,此刻多了极其阴郁深沉的气质。
他身材高大,披着黑色的斗篷,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但却显得有些形销骨立。
但唯独他身上那种狠戾的气质,在沉郁的神色之下,也依旧鲜明。
靳烈风……他怎么会瘦到这个地步?
从她坠崖,不过几天的时间,他怎么会瘦到这个地步的?
帝宫的那些营养师呢?
他们之前可以把她从骨瘦如柴养出肉来,那还是在她曾经被绑在屋顶上不吃不喝,只靠营养剂度日,才会瘦到那样的地步。
靳烈风又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
就算她死了。就算他看到她的尸首了,他会为了她死去这件事,伤心到这个地步吗?
阮小沫很有一种冲动,她想搞清楚,靳烈风到底是因为恨她终究还是用死亡逃脱了他的掌控,还是,只是因为她死了。
她及时清醒了过来。
搞清楚又有什么用?
难道他就不曾对她做过那些残忍的事?
难道他就不曾逼得墨修泽中枪坠海?
难道她还想着和他在一起?!
阮小沫,你清醒一点!
阮小沫低下头去,感觉到自己心脏在紧缩。那一阵阵发紧的感觉,仿佛揪着心肝肺地难受。
她再见靳烈风最后一次,从此之后,两人在不相见。
“怎么了?”墨修泽在她身旁轻声地问道:“不舒服吗?”
阮小沫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喉咙里像是哽着块棉花,喉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果然自己参加自己的葬礼,还是有些奇怪,是吧?”墨修泽轻声地道:“那我们走吧。”
阮小沫却忽地抬起头。想也没想地按住了他的手。
墨修泽静静地望着她,看着她脸上下意识的焦急神情,逐渐转为无措,再掩饰性地松开手。
“我……我想看到‘我自己’下葬。”阮小沫咽了咽唾沫,小心地望着他:“看到埋土了,我们就走。好不好?”
墨修泽回望着她,在她心底无比忐忑的时候,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等到下葬,我们就离开。”
阮小沫放下心来,朝那个男人望去。
他站在一群黑压压的人群中,距离隔得远了些,让她又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了。
但刚才看清的他的脸,却让她难以忘怀。
那么瘦、那么憔悴的靳烈风。
她的死。对他的打击,真的有那么大么?
墨修泽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见她的目光瞬也不瞬地落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眸底,划过一抹黯然。
葬礼开始了。
牧师站在那里,念着悼词。靳烈风站在棺木前,神情肃穆而萧索。
来参加她葬礼的宾客,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群。
作为靳少夫人,阮小沫的逝世,是这个s市最大的新闻。
阮小沫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柳萋萋、阮如烟他们,还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阮鸿风似乎是来迟了。
他匆匆而来,面色凄然,阮小沫本来以为他会按照顺序,好好地站在人群后面。
可谁知道,他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样,一个劲地拨开那些人群。朝着靳烈风跟前走去。
“让开!让开!里面埋葬的,是我女儿!”阮鸿风像是喝醉了似的,大声嚷嚷着。
其他人被靳烈风的枪响威胁过,都不愿跟这个疯子一样的男人扯上关系,连忙都飞快躲开。
柳萋萋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大变。赶紧上去拖住阮鸿风。
“今天是靳少妻子下葬,你什么时候闹都别今天闹,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