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鲲从衣帽间出来，“中午要见个客户，晚上阿荣约我们吃饭，六点在世纪锦江，我接你。”

酒吧的账目要送回去，傅染说：“我下午要去趟酒吧，你去接吧接我吧。”

“好。”

傅染随口问：“唐婷去吗？”

“去，帆帆也会去。”

“还有谁？”

余鲲知道她想问谁，“他也去。”

“……”和好了？果然男人间的友情还是很坚固的。

余鲲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阿荣做东，我也不能把人赶走。”

傅染把车钥匙递给他，“吃饭的时候别摆臭脸。”

余鲲别扭的避开傅染的视线，“你以为我们俩翻篇了？”

“……”没有吗？

余鲲十分肯定的说：“没有。”

可傅染看着不像。

余鲲和屈行一的关系从上次见面后逐渐破冰，这次能重新坐到一张饭桌上，相比心结已经打开了。

晌午一过，傅染的车停在酒吧前，刚进门就被雅尼拉到一旁。

“怎么了？”

雅尼压低声音说：“中午有两个陌生人来找阿昙，保安以为是朋友，就让他们进后台去找人了，结果没多久就听到里面吵起来，还动手了。”

“人被打了？伤得重吗？”

“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敲门也不开，说是朋友，让我们别管。”

傅染觉得：“既然是私事，就别打听了。”

“我没想打听，”雅尼等客人经过才继续说：“门不隔音，他们吵那么大声谁听不见。”

凭着对雅尼的了解，他不是偷听墙角的人，来找她肯定另有原因。

“你都听到什么？”

雅尼说：“阿昙妈妈得了重病，手上钱不太宽裕，借了些黑钱，现在债主找上门讨债，利滚利数目不小，阿昙拿不出来，就被对方打了。以后他们会经常找上门了，阿昙的日子不会好过。平时阿昙听你的，你进去看看，人伤成什么样了，严重的话得去医院。”

魏越昙妈妈生病的事她是知道的，当初应聘就说了，为了照顾重病的母亲才返回越城，还提了要求，每月的工资必须按时结算，他要负担医药费。

傅染也开始担心魏越昙了。

“人还在里面？”

雅尼说：“走了。”

“没报警？”

“阿昙不让。”

此时，小康在敲休息室的门，雅尼冲人招手，“回来，回来，别敲了。”

小康走过来，叫声染姐。

傅染说：“这里交给我，你们去招呼客人。”

人都走开了，门内依然寂静无声。

傅染敲敲门，“阿昙，阿昙？”

“……”

敲了几声也不见开门，傅染说：“再不开，我可踹了，我说到做到！”

傅染的语气不是开玩笑的，门锁咔哒一声开了，露出指宽的门缝，傅染走进去，休息室内一片狼藉。

她回手关了门，一转身就看到魏越昙直挺挺的站在那，双眸猩红，杀气腾腾的。

傅染看到他左眼角青了，但目光并没有停留多久，魏越昙内心傲气，要是被人看到狼狈的模样，面子上肯定挂不住。

弯腰扶起地上的椅子，又去给他倒杯热水。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她端着一杯热水站在面前。

“喏。”

“谢谢。”

魏越昙接过来，暖意透过玻璃杯传到冰冷的掌心里，他等傅染说些什么，可她什么都没有问。这时候有人默默的陪伴，好像痛苦也被分担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魏越昙先忍不住了，主动开口说：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从始至终傅染也没用异样的眼神看他，这才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你想说吗？”

魏越昙沉默。

“不想说就说，”傅染关心道：“受伤没？”

魏越昙摇头，“没有。”

“我这人不擅长安慰人，如果你想找个倾诉的对象，我有时间也愿意倾听。其他有我能帮得上的，也尽管开口。”

魏越昙喝口温热的水，润了润嗓子才说：“我是私生子。我爸有老婆，那女人家境富裕，他们有个女孩儿，我爸说白了就是入赘，可老家的父母重男轻女，一直怂恿我爸再生二胎，但那女人身体不好，不能再生了，我爸就看上了年轻貌美的我妈，我妈怀我的时候，知道我爸有家室，她以为有我了，我爸就能离婚娶她，可她太天真了，我爸经济上依赖那女人，公司也是女人名下，所以，我爸等于有两个家。我妈能看上我爸就因为他有钱，有了我之后，过了一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但人都是命，享多大福，就要遭多大的罪，当初我妈笑前妻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笑她是肥猪，没想到几年后她也病了，人一病就完了，激素药对身体有伤害，我妈比前妻还胖，人也脱相了，还切了子宫，所以，人不能做坏事，迟早是要被报应的。”

他看似平静，可眼中有隐忍、不甘、悲伤、愤怒。

傅染安静的听着。

“那女人知道我和我妈的存在后，断了我爸的经济来源。没了钱，我们被迫从高档住宅区搬出来，就算有老家的爷爷奶奶求情，原配妻子也容不下我们，最后让我爸自己选，是把我们赶走，还是他从家里净身出户。”

傅染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选择。

“你爸选择了留在原来的家里？”

“嗯。”魏越昙点头。

“我妈气不过去人家里闹，被小区保安拖出去的，后来闹得厉害，还惊动了派出所，原配给了我爸一笔钱，让他把我们打发走，我爸还真是够狠心的，把我和我妈骗到老家的乡下就不管了，我妈整天被老人使唤，还骂她好吃懒做不干活，她实在受不了乡下的生活，就带着我离开了。”

“你爸给的钱应该够你们生活一阵吧？”

魏越昙无奈摇头，“我妈享受惯了，没多久钱就花光了。”

“你妈没联系你爸？你没成年，他应该给生活费。”

魏越昙说：“原配看得紧，就算给也会太多，钱不够花，我妈只能打工，结果把身子累坏了，人病了，生活的压力就落在我身上，我高中都没念完就辍学了，后来在夜场打工，遇到了教我打碟的师傅。”

每个人的成长都有伤痛，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今天来找我的人……”魏越昙抿下唇，“我跟他们借了一笔钱，没还上，他们是来要债的。”

傅染问：“借了多少？”

“连本带利……”魏越昙说了一个数字。

还真不少。

傅染说：“我这有，你先拿去还账。”

魏越昙怔愣的望着傅染，完全没想到她会借钱。

“我家老鬼给我攒的嫁妆还没动，我也不用，你拿去先还债。”

嫁妆钱都借给他？

可是魏越昙没推辞，一分钱难倒英雄汗，在遇到特定的困境时，尊严显得一文不值。

傅染体谅他的难处，“阿姨情况怎么样？”

魏越昙说：“情况不是太乐观。”

傅染说：“没换一家医院看看？”

魏越昙回想这几年陪着母亲天南海北的看病，“该去的医院我们都去了，治疗后效果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