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第一次，什么时候的事？”容七目光锁着她。

裴芸脸色蓦地苍白，双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不说话。

容七看着她，“小芸，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没有关系，没有人会嘲笑你、嫌弃你。告诉我，是哪个混蛋伤的你？”

裴芸神色嘲讽，“裴忻元没有跟你说吗？不是别人伤害我，是我自己不检点，都是我自己活该。”

容七秀眉紧蹙，“小芸，你哥哥很关心你。”

“呵……”裴芸讥讽一笑，脸上闪过一抹自嘲。

“如果真的关心我，为什么在我被欺负还手后反而给我一巴掌？如果真的关心我，为什么在老师说我是坏学生的时候他就信，要把我和我的朋友强行送去什么所谓的育德所？如果真的关心我，为什么在我被……那个的时候，反而认为是我叛逆把我关起来？如果真的关心我，为什么觉得我拿着手机就是在玩物丧志，坐在电脑面前就是在自毁前途？姐姐，你知道心寒吗？”

裴芸戳着自己的心口，“这里，这个位置，它以前会疼啊。是他亲手让我变得麻木，这一切不都是他想要的吗？有一个听话乖巧的妹妹，这不都是他做梦都想要的吗？到了现在，我说什么有人信吗？有人会信吗？”

容七看着裴芸脸上的哀戚，喉咙微哑。

在来的路上，二哥说过一些裴芸的事。

说她以前成绩不错，会弹钢琴，会跳舞，会唱歌，是学校里亮眼的存在。

可是后来忽然变得‘劣迹斑斑’，被所有人唾弃。

她当时也以为是裴芸结交了不该结交的人叛逆导致的。

现在看来，是另有隐情。

总有部分家长，在与孩子沟通出现问题的时候，就把所有问题都往孩子或是其他东西上扣，来找补自己教育的失败。

容七认真地看着她，“我信。你说，我信你。”

裴芸怔怔地看着她。

“你真的信我？”

“我信。”

忽然，裴芸的眼泪夺眶而出，扑在容七身上，“姐姐，裴忻元他不是人！他不配当我哥哥！他总是自以为是地对我好，一年365天，见到的只有他按时给我打的钱！他连关心的一句话都没有，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对我很了解？他知道育德所那是什么地方吗？那是地狱！那是地狱！”

裴芸身体颤抖，痛诉着裴忻元。

她受的苦是身体上的，可冷漠又自以为是的裴忻元带给她的伤害确实心理上的！

现在她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他总该满意了吧？

容七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等她倾诉完。

裴芸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姐姐，得了这种病，我自己也嫌弃自己。所以，姐姐你不用管我，让我自身自灭吧。我要让裴忻元这辈子都活在后悔中！”

哭够了，裴芸从容七身上起来，“对不起姐姐，弄脏了你的衣服。”

“没事。”容七抽了几张纸替她擦眼泪，“小芸，你从小是跟你哥哥一起长大的吗？”

“嗯。”裴芸自己接过纸擦眼泪，声音抽噎。

“那你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容七不解。

她跟五个哥哥也是一起长大，即便长大后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但一见面，一聊天就立马回到从前，感情不变。

她不理解，裴忻元和裴芸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地步。

裴芸苦笑一声，断断续续道：“家里从小就重男轻女，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全都是裴忻元一个人的。偏偏裴忻元从小成绩优异，是邻居家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所以父母就更喜欢他。每次犯了错或是闯了祸，他们只打我，把我关在门外，不给我饭吃，一站就是一夜。

我十五岁那年，刚好上初三，他们重病，我一次也没去过医院，裴忻元知道了来学校找我，我跟他大吵了一架，后来他再来找我的时候就是丧葬结束，他冷着脸骂我是畜生，骂我是冷血动物，我气不过，在中考的前几天离家出走了。

后来再被他找回来的时候，错过了中考，被他拿高价塞进高中，后来我就跟他渐行渐远，成绩一落千丈，成为了同学和老师眼里爱闯祸爱闹事的坏学生……”

至始至终，裴忻元都用自己的方式去看待裴芸，没有及时沟通，没有在事发的第一时间了解裴芸，听裴芸说。

他的一句‘为她好’，毁掉了裴芸多少的希望。

裴芸说着从前的事，容七垂眸。

很多时候兄弟姐妹间的感情不好就是父母的偏心埋下了种子，后面一旦有了导火索，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裴忻元不喜欢裴芸吗？

当然不是。

他对裴芸的担心她都看在眼里。

裴芸不关心裴忻元吗？

自然也不是。

真不关心，就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裴芸自暴自弃就是想让裴忻元后悔，说明她是在意裴忻元的。

在从小就被区别对待的情况下，大概也只有裴忻元是真心对她好。否则，她也不会在意裴忻元。

但裴忻元也疏忽了裴芸。

在父母营造的温情下，他或许都没有看见裴芸的落寞。

没有父母会承认自己偏心，总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当你握拳的时候，就会发现，手心是护在里面的，手背是在外面最容易受伤的。

可偏偏在握拳时，第一时间感受到的疼是自己指尖触及手心的掐疼。

容七唇角动了动，“小芸，别人的想法我们管不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改变自己，让自己活得更好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身体是自己，想报复裴忻元的方式有很多，不应该赌气拿自己的身体作为你们之间对峙的砝码。你不是想学程序吗？我教你。”

裴芸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教我？”

她对容七认知还停留在她只会黑网络的层面上。

容七扬眉，走到电脑面前，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在房间重新响起。

忽的，裴芸的手机上出现了一行字：‘裴芸，加油，你可以的。--奈落’

裴芸吸着一口气，抬头猛地看着站在电脑面前的容七。

电脑上，是和她手机上一模一样的文字。

容七拿着手机，给丁丁发了一条语音，“待会儿有个小妹妹要跟你聊几句，我把你联系方式发过去了。记得看消息。”

“叮”地一声，容七收到一条语音回复。

容七打开外放，是丁丁的声音：‘遵命，奈落大神。’

“奈落…你是落哥？！”裴芸惊得站起来，瞪大眼睛看出容七。

“现在可以让我给你治疗了吗？”

“你真的是落哥？”

“货真价实。”

裴芸捂着嘴，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容七无奈，“再哭眼睛就要肿了。”

“我不管，能见落哥一面，就是瞎了也值得！”她任性道

裴芸又高兴，又难过，又激动，又伤心，心情复杂。

她的落哥好厉害，会医术，会代码。

呜呜……她好喜欢落哥！

裴芸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脸上还挂着眼泪，把手伸出来，“落哥，你帮我治疗吧，从今以后，我都听你的话。”

容七微微叹了一口气。

裴芸的病是隐私病，容七先给她走了一套针法，才给她开了消炎药和清洁药，叮嘱她该怎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