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在等她，“小词，过来。”

唐千染点漆的眸子一下明亮了起来，虽然她唇瓣干裂，可眼睛却好像被清水洗涤过一样，清澈明净，无比透亮，看着他的时候，眼中带上了灼灼光彩。

“君寒……”

她轻轻的叫他的名字。

池君寒略有惊讶，但眉眼舒展，温柔的应了，“我在。”

唐千染这是第一次叫他“君寒。”

唐千染叫完她的名字，便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她像是一头被猎人捕捉驯养的小鹿，已经放下了所有的敌意，归顺猎人，眼底满是湖泊卵石一样的清润。

池君媛朝着贺进做了个手势，两个人迅速走了出去。

刚刚醒来的唐千染，需要时间好好安慰池君寒。

毕竟她这个弟弟，在唐千染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可没有少操心。

她就是不说，当姐姐的，池君媛也能看出来。

室内恢复了安静。

唐千染的意识也在一点点恢复，她被池君寒扶着坐起来，环顾四周，确定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以后，露出了一丝失落的苦笑，“我终究还是没有救到……”

池君寒亲手为她端来一杯温水，轻轻抚着她的背脊，“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听见了她的下文，他微微愣了一下，“救谁？”

唐千染现在完全没有吃饭的心思。

梦里糊里糊涂的就算了，醒过来，那种失去至亲痛心疾首的感觉，足以把一个人反复扼杀，她没有一点力气去反抗，眉目低垂。

“杨妈不在了，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几天，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我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杨妈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对她掏心掏肺好的人，可现在，连这个人也不在了，她好像被抛弃了一样，觉得痛苦与茫然的同时，还觉得绝望。

池君寒看着她脸上痛苦难抑的表情，神色却平和如常，“不吃饭，身体只会更差，乖乖听话，我让人送粥过来，好歹喝一点。”

唐千染转过头，湿漉漉的眸子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黑圆月，寂寞柔软的看着池君寒，哀伤的声音发抖，“杨妈的墓地挑好了吗，是不是已经……埋了，下次你带我去看看她吧，都怪我，如果我早一点去，她或许就不会死了。”

她想到那片被火烧的不剩什么的房间，眼泪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的砸在池君寒伸过来的手上。

池君寒无奈一笑，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拈住她的下巴，认真道，“谁告诉你，杨妈去世了？”

唐千染懵懂的看着他，回忆着火场里发生的一切。

“我在房间里看见，很多东西都被烧没了，杨妈常穿的那双鞋就在地上，床上……只有一团团的东西。”

她提及那些，便好像止不住眼泪，呜咽了起来。

池君寒只觉好笑，摸了摸她面颊上的酒窝，“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杨妈没有死，她好好的，不在花房里，她比我们任何一个都安全，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现在立刻叫她来见你。”

杨妈还活着！

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唐千染的大脑，忽悲忽喜让她有些承受不住，身子软软的往前趴进了池君寒的怀中，她低声喃喃道，“杨妈没死，真的没死吗……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你不要骗我！”

池君寒怀里多了个豆腐一样软的小东西，耳根的颜色忽而泛深了一些，他坦然抱住她，将她搂到自己的膝盖上，“我不会骗你，但你也不能骗我。”

唐千染无措的看着他，根本不知道他说的骗，指的是什么。

池君寒的掌心火炭一样烙印着她的脸，唐千染直直的看着他，半晌，池君寒才低沉的问道，“在没有遇到我之前，你都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差？”

唐千染突然闪避开目光，声音柔弱的问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些，难道你觉得我以前回答你的都是骗人的吗？”

池君寒没有说话，而是取过了一沓检查数据单，上面有许多专业术语，但还是很容易一目了然，“这是你的体检数据，上面有对你的身体做一个全面的检测，你身上留着不少病根，会定期发病，让你生不如死，你才二十三岁，病的那么深很不合理，你能告诉我，之前都经历了什么吗？”

唐千染知道他是想为自己治病，也是想着，有人欺负她，他可以为她撑腰，但可惜的是，当年害她落下病根的人里，也有一个是池君寒。

“身体差是我天生的，我当初……是早产儿，所以体质一直很弱，后来也不见好，长此以往，自然不如正常人健康。难道我连生病都有错吗？”唐千染静静的看着他，眸子里充斥着淡淡的悲伤，好像玻璃球中飘落的雪花，在她眼前覆盖上一层冰封的积雪。

池君寒看向她眼睛的时候，心口不由得一疼，几乎是刹那间按向了胸腔的部位，愕然自己的反应。

他平息了一会，等心口没有那么疼了，才低声看着唐千染道，“真的只是早产的问题吗？”

贺进调查的结果还没有出来，池君寒现在无法判断，唐千染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但因为她亲口说出来，所以他愿意闭上眼睛，去相信她。

因为她希望他相信，而他，也不愿意去违背她的期待。

唐千染抿了抿嘴唇，迟疑的点了点头，肯定道，“对，是我早产的关系，你不是也说了，我年纪轻轻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病根，那可能是因为我先天性发育不足，所以才会这样，就算你不相信我，你也可以相信医生……你看看这种种病根，不是长年累月，根本不可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