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坐着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抬头看她,帮她说话,尹婉莹眼中含着半真半假的泪水,委屈盈盈的抬头,透彻的眸里闪烁着不安与惶恐,“大小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吗?”
“还不算笨嘛——”池君媛一哂。
尹婉莹将本就娇小的身躯团的紧紧的,怯怯道,“做错了什么,还请大小姐告诉我,我改!”
“改不掉了。”池君媛傲慢的松开她的下巴,转而在她头顶拍了拍,像使唤一条狗,“光着看着你,我就觉得分外不舒服,你最好还是滚远点,不要再脏了我的眼睛。”
她懒洋洋的摆了摆手,尹婉莹埋着的小脸早已被恨意操控,疯狂堆砌在眼耳口鼻处渲染成猩红。
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人没有一个正眼看看她?
她付出了那么多,处心积虑,费尽心血,换来的就是给这个疯子当一条狗吗?
尹婉莹猛地抬头,目光有一瞬变的尖锐可怖。
池君媛却还是保持着她那轻薄虚伪的冷笑,有恃无恐的挑衅道,“怎么,瞪我?”
唇间尝到眼泪的滋味,尹婉莹呜咽一声,低下头,乖顺道,“不敢,我这就走,不脏了大小姐的眼睛。”
她憔悴的像一团雾,来不及被人抓住便仓促离场。
而她的离场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池君媛看出这个女人对池君寒而言不简单,可她刚才那么做,池君寒也没有瞥来一眼,足见也不过如此。
既然这样,她何必放着好好的出气筒不用?
夜深人静的夜半,静谧的池家宅墅中,只有书房的灯还开着,在窗帘后模糊生辉。
窗上隐隐绰绰的倒映出一个人的身影,是个男人,修长而优越的骨骼挺拔的赋予他的身体一种绝佳的生命力,纵使在深夜,隔着厚厚的纱帘,也能看出他的魅力。
走廊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在书房门口停驻片刻,怯怯的敲了敲门。
“谁?”
男人磁朗的声音响起。
门外的女人缩了缩纤细的身子,小声道,“大少爷,是我。”
池君寒拨开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下冷锐的眸似能穿透门板将门外的人勾勒出来,“是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来给少爷送茶。”她细声细气道。
大约是想到今天晚上餐桌上的闹剧,池君寒纵使不愿让她进来,也还是略一拧眉,合上了文件道,“进来吧。”
门被打开,一双光秃秃只着了拖鞋的小脚走了进来。
尹婉莹手里捧着杯清茶,眼角泛红,像刚哭过,眸子里还沁着水汽。
池君寒目不斜视道,“把茶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尹婉莹咬唇,“大少爷……”
“还有事吗?”池君寒声如寒芒,激的尹婉莹立时打了个哆嗦,害怕的抿住了嘴唇。
身材娇小的女人穿着薄衫,缩成一团,分外可怜,即便池君寒没有看她,也感受到了她身体传出的胆怯。
他正为公务忙的头疼,无暇分心,揉了揉额角道,“有话直说,没看见我在忙吗?”
尹婉莹急忙道歉,笨拙的走到池君寒背后,想为他捶背捏肩,“对不起大少爷,我只是看你太累了,想帮你舒缓舒缓,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我乖乖听话,绝对不会给你惹祸的,我保证!”
女人怕他不信,还伸出三根手指发誓。
池君寒起身,避开了她的手,沉着脸看着她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
“不说,我有的办法让你开口,贺进——”
一声宛若猫叫的啜泣,尹婉莹转眼眼泪潸潸,“我说,大少爷,我说就是了,求求你不要让人带走我。我来了这儿绝非自愿,或许大少爷总以为我是老夫人的人,对我多加防范,可我绝无二心,你们怎样对我都好,我也没有怨言,只希望大少能对我仁慈一些,不要那么凶,好不好?”
“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那一晚的事情发生,可事实已经发生了……”
轻软的女声带着泪泣,唤醒了池君寒关于那一夜的记忆。
他突然沉下脸,怒声呵道,“闭嘴!”
尹婉莹吓了一跳,立时闭上嘴巴,只剩下眼泪无声流淌。
看着她满是眼泪的脸,池君寒宽厚的大掌烦躁的捏起,满身力气无处发泄,却没有再斥责女人一句。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池君寒声音的尹婉莹,悄悄抬起头,借泪光遮掩瞧了他一眼,犹豫着开口道,“拿了钱,我会乖乖闭上嘴巴,不让任何人知道那晚你对我做的事,因为是大少爷,所以屈辱我也忍了,可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夙愿,大少爷要了我的身子,就连现在对我温柔一些,也不可以吗?”
她呜咽一声,哀婉道,“我并不欠大少爷什么呀……”
池君寒头脑胀痛的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早已一团乱麻,他隐忍的坐回椅子,头朝上仰靠在椅背上,耳边不断传来女人的幽泣,像网一样勒的他沉痛,可他偏偏不能扯开那张网。
因为那是他自己欠下的债——
那一晚,他千不该万不该做了这种事,也为以后埋下了这样多的祸根。
房间内一片静默,房间外却只剩下一对被绝望灼痛的美眸。
宋若词呆呆的立在门口,书房中的一条缝,正透露着此刻书房里的一举一动。
她也在那条缝里,得知了池君寒与尹婉莹的秘密。
原来他们不是突然生出的感情,原来早就……
宋若词突然一阵恶心,俯身干呕起来,娇弱的身体撑不住这样的痉挛,险些跪倒在地。
犯下这样罪行的男人居然还对她百依百顺,万千宠爱?
宋若词的头好疼,早晨发生的眩晕再次袭来,没有预兆的控制了大脑,她昏昏沉沉的倒在地上,耳边传来池君白的惊呼,“大嫂、大嫂,你怎么了?”
他怎么来了……
她此刻的狼狈,不想被任何人看见。
书房里的两个人听见动静,俱是一怔。
池君寒猛地推开身旁的尹婉莹,大步朝着门外奔去,赶在宋若词跌落前,将她抱在怀中。
女人的眸子很冷,冷的像寒冬腊月的雪,看不出一丝对他的情愫与温柔,昔日二人的甜蜜,都在那真相揭露的一瞬间化为泡沫。
池君寒的心凉了半截,捧着她的脸不住的低声唤道,“若词,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脸上的关切和紧张,在宋若词的眼前隐隐绰绰,她好似看见了很久之前的他,对她一脸冷漠,恨不得将她吞噬的凶恶。
可宋若词仅存的记忆里,并不记得池君寒对她有过这样的举动,难道是失去的记忆回来了吗?
宋若词一点也不想看见她,她的心口很痛,无法呼吸。
为什么他带给她的总是痛苦?
宋若词一点点掰开她的手,用她仅存的力气,用力推开了男人的怀抱,身体逐渐冰冷,意识也消失在刺眼的灯光中,宋若词决绝冷笑,闭上了眼睛。
她的头好痛,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不想去看,就这样沉沉睡去。
如果再也醒不过来,就好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宋若词在一片混沌中,找到了一线光芒。她抓紧了钻出来,眼皮子一颤,随之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