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作冷漠，将扬起的手收回来，面无表情开口，“顾先生，你伤得很重，你若是不去医院，变成了残废，我可不管！”
“小烟，反正你又不心疼我，让我变成残疾，疼死我算了！”
见秦暮烟依旧将小脸转向一旁，不愿意理他，顾沉再接再厉开口，“反正，我天生招人嫌，我这种招人嫌的人，活该没人疼没人爱，哎呦，我真的要疼死了，我也不去医院了，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顾沉那样的人，装可怜能装到这份儿上，他真的是把几辈子的勇气，都拿出来用了。
他以为，他都这么可怜了，他总能得到点儿爱的安慰了吧？
出乎意料的是，秦暮烟依旧是波澜不惊地对着他开口，“顾先生，你对自己的认识很精准，你的确十分的招人嫌！”
纳尼？
顾沉的小心脏，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说好的装可怜能招人疼呢？怎么还变成招人嫌了！
顾沉不服！
顾沉面色沉沉地抬起脸，见秦暮烟找到了她那被薛瑾凤扔在地上的手机，想要打急救电话，他也顾不上在他的心中骂他老爹顾衍了，他连忙抱住她的胳膊，打算直接使出自己最不屑的撒娇耍赖这一招。
“小烟，我流了这么多血，我这么疼，你就不能疼疼我？”
秦暮烟那攥着手机的小手，直接僵成了什么石块。
谁能告诉她，顾沉究竟是被什么怪物给上身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忽然变得……变得这么不像个人呢！
悲催的是，面对这个不像人的顾衍，她莫名地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她竟然还真有些心疼他身上的伤了。
顾沉多精的一个人啊，他自然是看出了秦暮烟的态度，已经开始软化。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自己的裤腿给撸了起来，将自己那血淋淋的伤口，展现在她面前。
“小烟，你帮我处理伤口好不好？”
好……
一个“好”字差点儿脱口而出，只是想到她满心欢喜地想要成为他的新娘，他的新娘，变成了别人。
他还说，她是海城最肮脏的鸡。
想到她被他强行禁锢在他的别墅，那一个多月，那没有丝毫尊严与自由的时光，这话，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她承认，她不争气，她现在，依旧做不到不爱他，可，她也不敢再爱了。
强迫自己的心冷硬下去，秦暮烟起身，就拨通了急救电话。
“顾先生，你这样身份的人，身边自然不缺照顾之人，我已经给你打了急救电话，你想要人照顾，你给他打电话便好。”
“沈迟和小安还有小凡都在家里等我，我得回去了。”
“小烟……”
顾沉当然不想让秦暮烟回去，但他自作孽不可活，刚才他重新扯开了好几处伤口，拐杖又被他扔到了一旁，他这样，竟是站都站不起来。
顾沉见秦暮烟转身，他以为她终究是心软了，想要回来照顾他了。
没想到她只是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开口，“顾先生，都过去了。”
“我两年前，死过一次，我对你的爱恨，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顾先生，我承认，小安和小凡的确不是沈迟的亲骨肉，我也没有和他领证。”
“但在我心中，他就是我丈夫，我唯一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在小安和小凡心中，他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小烟，我才是小安和小凡的亲生父亲！”
听着顾沉那带着明显冷气与气恼的声音，秦暮烟唇角的笑意愈加的嘲讽。
看吧，还装可怜装柔弱呢，装不下去了吧？
她凉凉地勾了下唇，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讥诮，“顾先生，那又如何呢？”
“你有为小安和小凡换过一次尿布，还是有给他们讲过一个故事？”
“小安和小凡，都几乎是被沈迟带大，他给他们换尿布，他教给他们做人的道理。他们会说的第一个字，是沈迟教的，他们会读的第一本绘本，也是沈迟一遍遍讲给他们听到。”
“顾先生，小安和小凡能长这么大，你除了贡献过精子，你还做过什么呢？！”
“小烟，是你不给我照顾小安和小凡的机会！若是你愿意带着他们留在我身边，我肯定会比沈迟那个残废做得更好！”
“顾先生，别再说沈迟是残废了，你这样，于我而言，是在侮辱我丈夫，于小安和小凡而言，你是在侮辱，他们最爱的爸爸。”
顿了顿，秦暮烟接着开口，“顾先生，你说，我不给你照顾小安和小凡的机会，我为什么要给你呢？”
“你扪心自问，你觉得，你配么？！”
“你不配的！或许，你无心伤害我，但你的确对我造成了伤害，若不是你跟魏珊珊纠缠不清，她也不会对我恨之入骨，还将我推下了悬崖。”
“小安和小凡，他们身上，的确流着你的血，可他们，更是我掉下断崖后，九死一生生下来。”
“甚至，我还因为坠崖后身体伤得太重，一直难以恢复健康，生产的时候，我没有留住我的女儿。”
“女儿？”
顾沉的眸中，是遏制不住的惊痛，“什么女儿？！小烟，我们还有过一个女儿？！她现在在哪里，她……”
“她死了。”
不等顾沉把话说话，秦暮烟就淡淡开口。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如果仔细看，能够注意到，她的身体，一直在不停地颤抖，就连她的指尖，也如同筛糠一般，不停地打着颤。
秦暮烟重重地闭上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又缓缓睁开。
距离她女儿的惨死，已经过去一年半了，她也一直努力，不去想她惨死的事。
可，强迫自己不去想，并不代表，就真的不会去想了。
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午夜梦回，她从睡梦中惊醒。
梦中，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娃娃，在嘤嘤地哭泣着。
她知道那个小女娃娃很疼很疼，她知道她想要妈妈，她想要好好抱抱她，可她怎么都无法将她抱在怀中。
倒是听到了神医沈归，那带着明显的惋惜的声音。
“秦暮烟，你的女儿，先天不足太严重，刚生下来，她就断气了，抱歉。”
那时候，她刚刚生产完，本就是难产，九死一生把孩子生出来，听到这个消息，她心口剧烈疼痛，直接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她连她的女儿的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
往事不堪回首，因为一想，便是诛心之疼，淋漓刺骨，疼得人仿佛活不下去。
秦暮烟不想在顾沉面前展现出自己柔弱的一面的，但想到自己女儿的惨死，她终究是没憋住，眼泪无声无息地从她的眼角滚落。
很多很多次，她都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如果没有坠崖，她的身体能够稍微好一些，她的女儿，便不是刚出生便是惨死？
所以，她无法原谅魏珊珊，也无法原谅一手将她逼入绝境的顾沉。
“小烟，你说什么？！我们的女儿，她怎么可能会死！小烟，你在骗我是不是？！小烟，你说话！你刚刚说那些话，是为了气我是不是？！”
“顾先生，我的女儿，她已经死了。”
秦暮烟眸中的悲凉，越来越浓重，她的笑声，也越来越凄怆，“或许，还是拜你和魏珊珊所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