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纵然没有说出口，但唐苏他们都知道，他这意思，是秦暮烟不能醒来了。

四十八小时已过，她完全没有求生的意志，她只有死路一条。

“小烟……”

顾沉的声音中，带着化不开的悔与疼，他珍重而又怜惜地将她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随即用他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将她的一双小手包住。

“小烟，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知道，我让你伤心了，绝望了，你不愿意原谅我了，我也没有资格求得你的原谅。可是小烟，我还是想要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你胆小，你最怕黑了，你一个人到了地下，一定会很害怕，很无措。”

“小烟，别怕，我会陪着你。我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们便会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说着，顾沉的手中，变戏法似地出现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他眸光深深地看了秦暮烟一眼，随即，就狠狠地将这把刀子往他自己的脖子上抹去，没有半分的犹豫。

房间里面的人，都没有想到顾沉会忽然做出这样的动作，都被他这行为吓了一大跳。

还是陆淮左反应比较快，他快步冲到顾沉面前，就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刀子。

其实，若是在平时，陆淮左是不可能这般轻易就打掉顾沉手中的刀子的，但这一次，他两天两夜没合眼，滴水未沾，身上太过乏力，才让陆淮左一击得逞。

“哐！”

明光闪闪的刀子重重砸落在地上，顾沉身子微微僵了下，随即，他快速伸出手，就又要去抓落在地上的刀子。

一个大爷们，寻死觅活的，真的是太掉价了，可这一刻，顾沉根本就控制不了他自己。

真的，秦暮烟若是不在了，他活着，没有半分的意义。

在他和秦暮烟的这段感情中，他一直以为，他是唱戏人，设计好了一切，只需等着她往套里钻。

可到最终，他才发现，他不过就是戏中人。

他在设计秦暮烟的时候，也设计了他自己，因为，他如多年前一般，还是不能自控地爱上了她，至死不渝。

“小烟，你终于醒了！”

顾沉正想割断他自己的脖子，他就听到了唐苏那沙哑的、带着浓重的惊喜的声音。

顾沉不敢置信地转过脸，他就看到，秦暮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仪器屏幕上的线，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那一瞬，顾沉的眼泪，如同不值钱一般，大滴大滴地滚落了下来。

他是，喜极而泣。

他直接将秦暮烟的小手捧到了怀中，他声音颤抖着开口，“小烟，真是太好了！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秦暮烟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顾沉，随即，她又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他的脸上收回。

如医生所说的，这一次，她真的是没有了求生的意志的，很奇怪，她明明昏迷不醒，但她却能听到周围所有人的声音。

唐苏的哭声，让她很难过很难过。

她知道唐苏的身体不好，她不想她哭得那么厉害，可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因为，她知道唐苏时日无多，她若是也死了，她刚好可以在下面陪着她，她觉得这样挺好的。

直到，后来顾沉说，他要去陪她。

这次的事情，她是怨顾沉的，她一辈子，也跨不过自己心中的这个坎儿了，可她依旧不想让他寻死。

她很喜欢他的爸爸妈妈，她不希望，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所以，她拼着全身的力气，睁开了眼睛。

可是睁开眼睛之后呢？

再与他爱与恨的纠葛？

这样，其实挺没意思的。

还不如，装作，仿佛，他们从来都不认识。

就好像，她从来，不曾错付过自己的一腔痴情，不曾爱过这个叫做顾沉的男人。

顾沉见秦暮烟一言不发，眸中满满的皆是茫然，他不由得担忧开口，“小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小烟，对不起，我误会了你，我不该用这种手段报复你，更不该让你这么伤心。”

“小烟，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用魏珊珊气你，你放心，我不会跟魏珊珊结婚，我这辈子，只想跟你在一起。”

“小烟，你快点儿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我们重新举行婚礼，我要你做我顾沉最美的新娘。”

秦暮烟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她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下自己的小腹。

孩子，没了。

她能感觉得出来，那条小小的生命，一点点从她的身体里面流逝。

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也听到医生说的话了，她已经流产了。

如果这个孩子还在，她和顾沉之间，会有千丝万缕的纠葛。

可这个孩子不在了，他们的情，也该断了。

其实，他刚才说的话，她觉得有些好笑的，被他伤成这样，他凭什么还觉得，她还想嫁给他，想做他的新娘？

这一生，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见顾沉还紧紧地捧着她的手，秦暮烟一点一点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顾沉当然不愿意就这样让她与他保持距离，他将她的小手攥得更紧了一些，“小烟，我……”

“先生，你哪位？”

顾沉一怔，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秦暮烟会忽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还没有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就又听到了她的声音，“先生，麻烦你放开我的手，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这样抓着我，不合适。”

“小烟……”

顾沉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暮烟，她的双眸，澄澈，干净，看向他的时候，带着陌生的疏离，一点儿都不像是在作假，仿佛，她真的已经不认识他了。

薄擎的眸中，也是满满的震惊，他急切地推了顾沉一把，他凑到秦暮烟面前，哑着嗓子开口，“秦暮烟，你还认识我么？”

“先生，我们应该认识么？”秦暮烟隐下心中那些乌七八糟的情绪，波澜不惊地对着薄擎开口。

薄擎，顾沉，他们加诸在她身上的每一分痛，她都记得。

只是，她从没想过，要去疯狂报复什么的，所以，干脆装作忘记算了。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为爱为恨，你死我活，何必呢！

听了秦暮烟这话，顾沉和薄擎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他们能够从彼此的眼神中，读懂对方的想法，显然，他们都是觉得，她应该是失忆了。

一时之间，两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立马说话。

沉默了许久，顾沉才试探着轻声对着秦暮烟开口，“小烟，我是你未婚夫，我们差一点儿就结婚了。前天，是我们的婚礼，我们的婚礼上出了些意外，婚礼才没有继续。”

“小烟，你好好养身子，等你好起来，我们先去民政局领证好不好？”

因为这场婚礼只是为了报复秦暮烟，顾沉并没有提前跟她领证，但此时，他后悔死了没有早些跟她领证，要是他们已经领证，就算是她忘了他，也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了。

不，就算是他们之间，没有那一纸结婚证，这一生，谁都别想把他们分开！

“未婚夫？”

秦暮烟眸中染上了明显的疑惑，显然，她是不相信顾沉的话，“先生，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你不可能是我的未婚夫，我已经结婚了。”

“我有丈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