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又找了一条小溪为界,退到一公里之外,拥青主动要当发令官,她叫我把红色风衣脱了,朝他们挥着。
次江这次起跑很及时,但第一轮还是输给巴登。又比一次,还是差了一点。我以为次江是不可能赢过巴登的了,毕竟巴登可是在赛马会上拿过名次的呢,于是就劝次江算了,放弃吧。
次江说“今天我非赢他不可,不然这辈子就没机会了。”
“怎么?你要出国了?”拥青问。
“出什么国啊”次江笑道。
“那怎么这辈子还没机会了。”
次江想了一下,说“总被打击得这么惨,就不想比了呗。”
于是,接着比过,还是输了。
我见次江求胜心切,就走到巴登前面,悄悄跟他说“哎,你就不能让他一下吗?你瞧他急的。”
“就不让,这种事哪有让的,要赢,凭本事。”巴登说。
我无奈,只好眼睁睁看着次江又输了。
康珠说“次江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是吗?”我问。
“总觉得他性格变了。”
“我也觉得,他没有以前开朗了。”拥青也附和道。
“还不是那件事嘛”我说着又对次江挥手“加油,次江,你能行的!”我大喊着。
康珠和拥青也给他加油,这一次到终点时,次江还是差了巴登半个马头的距离。
次江骑在马上,脑门上全是汗,我跑过去给他擦汗,他俯下身看着我说“我一定会让你扬眉吐气一次。”
“我又没觉得失望,你已经够厉害了。”
“去年,你失望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次江没有回答,他又要再比一次,巴登已经不想比了,他说“算了吧,你赢不了的,何必较劲呢。”
这时我想到一个主意,于是便对巴登说“哎,这么比不好玩,不如你带着康珠,次江带着我,再来比一次。”
巴登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我跳到次江的马上,对他说“次江,我相信你,这次你肯定行的。”
那一次,次江果然很轻松的赢了巴登,巴登傻眼了,他大叫道“这不公平,哦,我知道了,林达你太坏了,因为你比康珠轻,所以你们赢了!不行,我要重新比!这次不带女人!”
“不比了,我们赢了,对吧次江。咱们赢了。”我笑道。
“不行,必须再比,我都陪次江比了那么多回了,你们这样耍诈也欺人太甚了吧,再比一次,我叫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康巴汉子!次江你要是个男人,再单独跟我比一次!”
次江也一点不示弱“来吧”
两人又退回起点。
我想着,这下完了,次江肯定会被巴登虐的很惨的,可这次不知怎么的,次江一路领先,到终点的时候,巴登才拼死赶上来,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
康珠说是巴登赢了,我说次江赢了,央金也说是次江赢了,拥青说她没看清。
我们正吵得不可开交,次江却搂着巴登的肩膀,和他头抵着头,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后来听巴登说,次江跟他说“谢谢你陪我比这么多次,这辈子有你这个朋友,值了。”
巴登那时还觉得他肉麻兮兮小题大做的,他不知道,这是次江在跟他告别,我们谁都不知道。
看见他们这番情形,我和康珠也顿觉吵架无趣,于是又笑起来。次江过来的时候,顺手摘了一束野花,这次他把花给了我。我分给央金一半,央金没要,抿着嘴笑了笑,转身走到一边去了。
益西来了之后,听说巴登和次江比过赛马了,他也嚷着要比,但巴登和次江都太累了,不想陪他,他就躺在草地上抗议,最后两人只好陪他比了一次,而且故意让他赢了,他兴高采烈地在我们面前炫耀,还说看来明年赛马会可以去报名了。
次江和巴登都累地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益西索行也躺下来,我们几个女生也坐下来安静了一会儿。风柔柔地吹着,大家谁也没有说话,时光慢的不像话。
片刻后,益西大声说道“此时正是植物交配的季节。它们的根系在地下或者地上缠绕交错;他们用身体传递水分,从小溪边上的植物开始,一个一个成熟茂盛起来;他们开放花朵,秘密结出果实,等着风,来将他们中的一些带走,然后开始下一个轮回。植物不惧怕分离,也不抗拒枯萎,它们掌握了大自然的智慧!”
“这人说什么啊?”巴登说。
“可能又犯病了。”拥青笑道。
“诗,我刚作的诗,达娃,你说怎么样?”益西朝我喊道。
“真不错!这真是你刚想的?”我惊讶地看着他。
益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哼,说了我是诗人你们全都不信,总算有个识货的了。”接着他就去小溪边掬水来喝。
我索性躺在草上,看着天上那些几乎伸手可触的浓白云朵,再次感觉到这里就是我的家。
“哎,益西,你还有什么诗吗?”我问。
“有啊,多着呢。”
“怎么没想过发表呢?”
“有什么可发表的,这都是我自己的宝贝,我才不想让它们被别人评判来评判去的。”
“发表了以后,你就是诗人了啊。比上大学的人厉害多了。不如,你把你写的东西给我,我帮你投稿试试?”
“不用了,我一想到发表就写不出来了,做牧民没什么不好,我的日子就是诗,用不着改变。”
巴登说“当牧民有什么好,一天天的看不到人,我最长一次两个多月没见到人,快把我逼疯了,我以为我能听懂牦牛说话了,还和牦牛吵架。”
巴登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也笑了,笑完之后我们又都陷入了沉默。
“牧民的生活太苦了。”最后巴登这么说道。
“快看!”康珠坐起来指着不远处。
一只鹰在捉兔子!
兔子被鹰的凌厉气势吓傻了,呆在原地忘记了逃跑。
央金跳起来,捡起一个土块儿朝兔子扔过去“快跑啊,呆子!”
一眨眼的工夫,鹰就俯冲下来,毫不费力地将傻头傻脑的兔子捉了去。
次江他们异口同声用藏语说了什么,望着天空,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悲悯的神色。
“你们在干嘛?”我问。
“念经啊,给兔子念经,超度它。”次江说。
我手搭凉棚朝天上看,蓝色天空中只有悠悠的白云,已经见不到那只鹰了。
“哎,你们藏族人,真的相信有轮回?”我问他们大家。
他们都说有。
我半开玩笑地说“如果真有的话,我还真要吃素了,我吃的肉太多,下辈子会不会变不成人啊?你们就不怕变成其他动物吗?要是变成一只兔子,就这样被吃掉了可怎么办。”
康珠说“只要发善心,做好事,别做坏事,下辈子差不了。不过要是想跳出六道轮回,脱离苦海,可就真要持戒修行了。”
“我真希望我们下辈子还能在一起,我们所有的人”我说。
“放心吧,你千里万里来我们这儿,遇上次江,说明你和我们有缘,下辈子我们还能遇到的。”康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