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次江,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不要再作了好吗,我们好好地在一起。我想好了,以后我要和你回理塘,就在那安家。死了也要葬在你家的祖坟里。”
“我们家没有祖坟。”
“那有什么?”
“有老鹰,你死了,他们会来吃你。”
想象那个画面,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但又笑着说“无所谓的,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也不疼。”
他抬起我的脸,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便开始吻我,他竟然流泪了。我有些纳闷,刚想问他怎么了,他又推开我,擦了眼泪,拿起手机给我转账。
“十五万打给你了。”他深呼吸了一下又说道“分手吧。”
“不对,你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没怎么!就是不爱你了,行吗?!”
“这么说你爱过我?”
他没有回应,看着我的眼睛仍然湿湿的,然后他转身要走,我抱住了他,他便狠狠推搡了我一把,离开了酒店房间。
我在酒店的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了好久。我以为他会回来,可是他没有,等到第二天中午,我想,他大概是不会回头了,于是我打算离开。
可他又来了,说要带我去吃饭,我说我不吃饭了,如果你还是坚持要分手的话,我也没意见,早点和你这个神经病分开,我能多活几年,我现在就回北京。
“我送你”他说“票我已经给你买好了,今天下午的。”
他开车送我去机场,我看见他车里挂着我送给他的紫水晶吊坠。
我们一直没有交谈,我心里乱的很,又隐约觉得我们不至于分手,或许这只是他情绪的反复而已,多半还是和马赛有关。
他打开音响,放出来的是那首《呼吸》,他马上又关掉了。我这才发现他车里有好几张蔡健雅的cd,我问他“你喜欢这个歌手?”
他说“去音像店,老板推荐的。”
“哦,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呢。”
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很笃定,他就是因为我唱过那首歌才买的这些cd。我又想到他曾说过,赛马会那天就喜欢上我的话。我更加确定,我和他之间是分不开的。但他这样反常的表现,又让我心里不托底。
“哎,我说,你想不想去看看心理医生?”我对他说道。
他照例不发一言。
我又说“真的,你这可能是某种创伤反应综合症,有些人在灾难发生的当时没有任何反应,但事后会爆发出来,也会好多年好不了,你没准就是得了这种病,咱们去看心理医生好吗?”
“不去”
“干嘛讳疾忌医!”
顿了顿,我又劝道“去吧,好吗?你去看看医生,说不定就能放下了,到时候你就会每天都很轻松,再也不会被这些心理阴影缠绕着了。”
他突然朝我吼道“我为什么要放下!为什么要轻松!马赛死了!她是因为我打了她一巴掌跑出去才被车撞死的,你懂不懂?她死了,我轻松,凭什么!这公平吗?!”
见他这样,我知道他还是没有走出来呀,我们之间还是那个老问题,时间问题。
各自安静了会儿,我又说“我理解,但是,人不可能一直活在痛苦中。那件事真的不怪你,只是巧合罢了。你放过你自己吧。你看看别的事,别的人好吗?”
“我没打算放过自己。”
“那你想怎样,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与你无关”
我转过脸去,无法抑制地哽咽起来。
“不准哭,给我闭嘴!”他忽然对我发火,接着他把车停在路边,又对我说道“有什么好哭的,我就从来没爱过你,从来没喜欢过你,我就是想睡你,现在我腻了,不想要你了,把你当垃圾一样扔掉而已,明白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在我心上重重开了两枪,我转过头看着他,他也不回避我的目光,我从他眼神里竟然找不到说谎的痕迹。
“你会遭报应的。”我止住了哭,冷冷地对他说道。
之后他继续开车上路,但好几次差点追尾,我送他的紫水晶吊坠砸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响声,我一把将那吊坠摘下来,打开车窗扔了出去。
他把我送到机场就走了,连车也没下,一刻也没有停留。
我本来想着,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和蓝洁打一架,我要揪着她的头发把她往墙上撞,用最恶毒的话骂她,只有这样才能解气。
但回去之后,我发现她不在房间里,她的衣柜门开着,衣服都拿走了,桌上的所有化妆品也不见了。两三天后,隔壁卧室住进了新人,是一个早出晚归的女程序员,据说也是刚毕业。
她为人本分,话不多,界限感分明,我们从不过问对方的任何事,只知道她姓宋,连叫什么也不知道,听口音像是南方人。她从不去客厅,也几乎很少用厨房,扫地拖地她只拖自己卧室的部分,客厅和厨房从来没有打扫过一次。
卫生间的卫生制度,也是她制定的,一三五是我负责,二四六是她,周日一人一周轮替,如果哪天我忘记了,她会在客厅的小黑板上写“这周日你没有倒卫生间的垃圾,我替你倒了,麻烦下下周补一天”这样的话。
她一回家就直接进自己的房间,然后上网到深夜。有时恰好我们一起路过客厅也并不交谈,彼此像空气一般。
我终于把白板上那三个名字擦掉了。
然后我发了几天高烧,一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房间里。我没有退烧药了,也没有力气给自己做饭,但我也不想去麻烦近在迟尺的小宋,只靠喝水和吃蓝洁走时剩下的一小袋橘子,还有两顿麦当劳外卖扛过来了。
又过了几天,收到次江一条短信“没有什么男人,值得你为他万念俱灰,好好爱自己。”
我看着这条短信,心里波澜不惊,我想我已经麻木了吧。
不久又收到他一条短信“齐磊那个人不怎样,别因为寂寞而嫁给他。”
我觉得好笑,他还管我呢?既然对我只是随便玩玩,有什么资格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控制欲也太强了吧。
我仍不理会。
后来又收到他一条短信,是一串数字“624300”
我问:?
他没有回复。
我觉得这串数字有点眼熟,上网一查,是理塘的邮政编码。他干嘛要发这个给我?我百思不解。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他博客的密码,我渴望的温柔和真心都在里面,可他却要把这当做遗书馈赠给我。
根据他的记录,这段时间他已经打算暑假回理塘,和家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朋友告别,然后和这个世界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