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找个地方停一下!”徐莞坚持道。
王继恩只好把车队引至附近的背街小巷,站在徐莞马车下说道“娘娘要说什么?”
“王继恩,你是完全忠于官家的吗?”
“当然,娘娘何出此言?”
“你觉得官家为何独宠我一人?”
“回娘娘,只因娘娘聪慧貌美,贤淑恭顺,深得官家喜爱。”
“你错了,官家只是想要一个文臣之后做他的皇后,你可知为何?”
“小的不知,还请娘娘明示。”
“因为他要那些武将归服教化,要鼓励宋人学文。但现在,那些武人就是不愿听官家的,我不能立后也是因为这个。如今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逆转局面,只要你能送我回去,我就能做到。”
“这个主,小的可做不来,官家叫娘娘回来自有官家的道理,娘娘还是不要自作主张的好。”
“官家只是怕我体弱不支,还有,他怕那些武人刁难我,其实这些我都想好了,若我实在应付不来就倒地装病,叫林御医说我病的快死了。试一试也没有什么损失,可若不试,就太遗憾了。”
王继恩仍有些犹豫,徐莞又道“官家好容易找了个由头,把这些人聚齐了,下次若在想把他们聚齐可就不容易,今晚若错过了,我就再没有机会为官家解这心头之患,这也是看做一次文臣和武将的较量,虽不是实权的较量,却是改变的契机,放弃就太可惜了!”
“娘娘是要去跳舞吗?”
“对,其实我很会跳舞,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小的不是不放心这个,只是,只是万一出了岔子。”
“万一出了岔子,我就装死啊,我还有那带血的帕子呢,到时候演的真真的,不由那些人不信。”
王继恩还是拿不定主意,徐莞又道“你和我可以一起替官家做成这件大事,若做不成,也可安全撤退,咱们进退自如。”
“行,我听娘娘的!”
王继恩就要指挥车马掉头,林翰民从后面一辆马车里跑过来,问“怎么了?”
徐莞隔着窗帘对他说道“林御医你来得正好,我打算回宴春苑,去做我该做的事!若我应付不来,我就当场倒地,你只说我病重就行了。拜托了!”
“不行,绝对不能回去!”
“我是贵妃还是你是贵妃!你给我躲开!”
“娘娘!”林翰民看了看身边的王继恩,又道“王大官也同意回去?”
“我听娘娘的。”
“你糊涂!你给我站远点,我有话单独和娘娘说,蕊珠你也下车回避一下。”
“凭什么,我不下去。”
徐莞对蕊珠说道“蕊珠你先下去,我听听林御医说什么。”
蕊珠不放心地看了林御医一眼,才把手炉拿上,下了车,瑟瑟发抖地站在风里等着。
林御医快速说道“娘娘,你可知官家为何叫你先走?因为开封府尹已经快绷不住了,官家想叫众人知道他不在乎你,可开封府尹时时刻刻暴露出想要助你立后的心迹,他会把事情搞乱的。还有,官家也忍不了了。”
“你怎知道”
“因为我是男人。”
“他们又不像你这么沉不住气。”
“你觉得他们沉的住气吗?若沉的住气,开封府尹为何当场得罪郭将军为你说话,若沉的住气,官家为何把酒杯都捏碎了。你再回去,怕就要出人命了。不是姚承赞就是哪个不开眼的武将,要被官家砍头你信不信!”
“官家若这点心计也没有,怎会想出这个主意?”
“那是因为他没有亲眼看见那些人怎样对你,亲眼看见了,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徐莞听了这话,便有些犹豫,林翰民又道“娘娘,你看到那些武将多不把官家放在眼里了吧。若换了开封府尹,你觉得咱们这些人还有命活着吗?咱们全都仰仗着官家,尤其是娘娘你。”
“我知道,不用你告诉我这些。”
“可你还与那开封府尹眉来眼去,你当官家没看见吗?官家对你,对开封府尹这么好,你们为何总是伤害他?”
“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以为我想管吗?我只是怕你看不清局面,帮错了人,害死咱们大家!”
“我发誓不会帮他的,否则就让我不得好死,你满意了吧。现在你给我个痛快话,到底同不同我一起回去!”
“不回,你身子支撑不来,你死了,我要被流放。”他又对王继恩和蕊珠喊道“王大官,走,回宫!蕊珠,上马车!”
林翰民说完就回了自己马车,徐莞气得跺了一下脚,却也叫不回他了。徐莞只好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只是个御医吗?就因为你没胆担当大事!”
林翰民听了这话,转身冲徐莞喊道“不错!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过了自己想过的日子!不像娘娘你,你压根搞不清自己想要什么!”
蕊珠见徐莞又气的捂着胸口,便探出头对林翰民喊道“你混蛋!你还嫌娘娘不够伤心吗?我真怀疑阿弃她娘是活活被你气死的!”
徐莞好容易顺了一口气,对蕊珠道“别理会他了,叫马车走吧。”
过了一会儿,林翰民又跑上来,追着马车说道“娘娘,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你别再来惹我心烦!”徐莞对他喊道。
林翰民沮丧地打了自己嘴巴一下,这才赶快跳上马车,赶上队伍。
晚上,蕊珠伺候徐莞躺下,徐莞看着挂在床帐里的同心结,又回想林翰民的话,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在官家和开封府尹之间难以取舍。若只是一个情字,倒还罢了,大不了从此把赵三郎深埋心底,就像在蜀宫里那十年。可若真到了性命攸关的取舍呢?
徐莞着实想不出答案,她只能告诉自己,或许这些事离自己还远。自己眼下最要紧,是赶快把要做的事做了,否则等新皇后来了,就束手束脚,什么也做不成了。
她又想到赵匡胤说的那句,她不能立后是在根儿上不讨武将喜欢,这些武人从不知仁慈为何物,个个都是靠拳头说话,若自己一味迎合,岂不是清水被浊水所污。
这世道若没人肯讲道义,就算华夏一统,又比那些蛮夷强在哪里呢?自上古尧舜到汉唐以来,华人之心没有比现在更混沌的了。
必须不能妥协,必须要改变…。
许是太累了,徐莞想着想着便睡着了。睡着之前,她忽然想起自己爱说梦话,便赶忙吩咐蕊珠,让她以后晚上不用睡在卧房,只在外间榻上歇了就行。蕊珠便抱着被褥枕头挪至外间。
徐莞还想到,今后得改一改侍寝的规矩,绝不能再整晚都睡在官家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