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过半，光义有些醉了，眼前恍恍惚惚，满眼看去尽是那些武将不成体统的调笑嬉闹，他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隔着那乐女和钱惟治二人，朝徐莞看过去，徐莞似乎也和钱惟治没有了什么话，两人只是干坐着。光义只觉得自己一伸手就能够到徐莞，他太想把她揽入怀中了，但他只能搂住身边的乐女，他对着那乐女的耳朵喃喃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徐莞的余光瞥见光义与那乐女紧紧搂在一起，明知他或许只是逢场作戏，心中却仍有隐隐作痛之感。钱惟治看她神情落寞，微微蹙眉，问她是不是有些醉酒，她只点了点头。

“为什么后宫女子总是会有这种神情。”钱惟治忽然说道。

“什么？”

“哦，没什么。”他怜惜地看了徐莞一眼，又把头低下。

徐莞听见他说的话了，本不欲回答，但过了片刻，她却说道“因为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

惟治没有回应什么，过了一会儿，忽然在桌子下面握住她的手，徐莞惊讶地看着他。他没有看徐莞，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徐莞只觉得他手上全是汗，呼吸也有些急促。徐莞本想抽出手来，却鬼使神差就让他握着，钱惟治见徐莞没有反抗，便放下心来。他感激地看了徐莞一眼，徐莞并没有看他，只是斟了一杯酒，想要自饮，惟治赶忙阻止道“娘娘别喝了，小侄替你。”他把那杯酒喝完，呛的咳嗽了几下。徐莞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光义见了心中暗恼，一低头又见钱惟治和徐莞牵着手呢，顿时怔住了，徐莞见光义像是发现了，便挑衅地对他笑了一下，光义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

这时武行德将军提议比射箭，赌注就是各自身边的女子，赢一局便赢对方一个女人，众人听了都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推举王彦超像官家请求允准，赵匡胤当即同意，又叫每人身边添够十个人，又说不算光义光美，钱惟治和南唐使臣，座中正好十个武将，两两捉对厮杀，几轮过后决出最后赢家，重重有赏。

众人都拍了桌子叫好，此时，姚内斌的儿子问道“官家，那最后的赏赐能不能别赏金银绸缎等物，不如就赏贵妃给那赢家单独跳一支舞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都安静下来，又期待又忐忑地看着赵匡胤，姚内斌又要拿鞋底抽姚承赞，又一个劲儿说“官家恕罪，小儿这是辽人野习不改，不懂汉人规矩，臣回去后一定好好治他。”

赵匡胤笑了一下，沉吟道“跳舞，只怕贵妃不会啊，贵妃你会跳舞吗？”

徐莞起身回道“回禀官家，臣妾自幼就没学过跳舞，恕臣妾不能相陪。”

“你们瞧瞧，她还不会跳舞，那算了，换个赏法吧。”赵匡胤道。

南唐使臣对身边的白重赞将军说道“我们南唐周后就会跳舞，霓裳羽衣曲就是她续编的，看来这贵妃娘娘远不如我们周后。”

“他娘的，你说什么？”白重赞醉醺醺地起身说道“官家，这使臣刚才竟说咱们的贵妃不如南唐周后，说他们周后会跳霓裳羽衣曲，官家把他拉出去砍了吧。”

赵匡胤道“朕的贵妃，就算不会跳舞，也是朕的贵妃，李煜的女人就是会跳世间所有大曲，也不过是李煜这个偏安一隅的伪主的女人。”

南唐使臣起身施礼道“陛下，臣记得贵妃娘娘也曾是西蜀伪主孟昶的女人啊。”

此语一出，众将皆怒目而视，白重赞更是拎着他的衣襟要打他一顿。赵匡胤道“哎，白将军不得无礼。这位使臣说的对，贵妃的确曾是孟昶的女人。周后即然如此有才干，朕倒有心把皇后之位留给她，你回去叫她焚香沐浴，安心等着朕，朕说话就到。”

南唐使臣这才发觉自己酒后失言，赶忙跪下说道“臣，臣不是那个意思，臣该死，臣实在是喝醉了。我们主上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陛下乃贤君圣主，若因一个女人而兴践踏邻国之意，岂不是叫天下英雄耻笑，也会让史笔难书的呀！”

赵匡胤大笑起来，道“你滚下去吧，朕同你开个玩笑。你再敢口出狂言，朕还有更大的玩笑等着你，就怕你笑不起来！”

那南唐使臣一个劲儿跪地叩首，白重赞一脚把他踢到一边，又对赵匡胤道“官家，何时打南唐，只要官家一声令下，臣等再所不辞！就冲他这小小使臣的口气，咱们也得给他们点厉害瞧瞧，定要将他们的周后抢回来！”

众武将叫起来“对，把周后抢回来做皇后！”

赵匡胤等众人吼叫的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好了，说归说，闹归闹。李煜还是很乖顺的，朕且留着他，你们别嚷嚷了”赵匡胤指着那一直发抖的南唐使臣笑道“回头再把他吓得尿了裤子。”

众人一笑了之。

就在他们笑闹的时候，徐莞心里暗想，若按官家刚才的语气，即然能歌善舞的周后能立后，自己倒也未必就不能立后了。不如趁此机会，向官家邀宠，让他答应立自己为后。

于是，她袅袅婷婷地施礼说道“官家，臣妾也倒未必不能跳舞，但若臣妾跳的好了，官家可有什么奖赏呢？”

光义立刻对钱惟治耳语了一番，钱惟治出列说道“不如陛下就赏贵妃娘娘做皇后吧！”

赵匡胤道“贤侄这主意好，朕倒看看咱们的贵妃到底比不比得过那周后。即然如此，就也无需单独给谁跳了，不如，就让赢的人和贵妃共舞，咱们大伙儿一起饱饱眼福，如何？”

郭从义将军手插在腰带上，底气十足地说道“皇后不皇后的倒不打紧，若是能把南唐周后的风头灭了，贵妃娘娘就比这些个只会陪饮取乐，徒有一副好皮囊的女子又不同了。”

光美笑道“咱们贵妃诗才出众，南唐周后也是能比的吗？”

郭从义道“贤王此言差矣，作为女子，要么会女红，相夫教子贤良端淑，此为有德。要么会歌舞，悦人耳目，此为有才。至于舞文弄墨，那是男子的事。这世道本就雌雄各有所长，若雌鸡也能抱晓，那天下岂不乱了套了。”

光义笑道“郭将军到底自幼长于深宫，深得儒学正统之精妙，在座诸位真该好好和郭将军学学，在节镇上也大力推广儒家教化，以文治镇，那才是我大宋社稷之福呢。”

“以文治镇？”武行德嚷嚷道“文人能做什么？是能助官家开疆拓土，还是能镇守边关抵御敌寇？文人只会动动嘴皮子罢了。”

“哎，武将军此言差矣，文人在自家书房，动动嘴皮子就能给天下人定规矩了，武人要想给天下人定规矩，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光义道。

武行德不屑地说道“贤王倒说说，哪个文人能给天下人定规矩，我怎不知？”

光义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就是孔圣人给天下女子定的规矩啊。不信你问郭将军，他读书多，他一定知道。”

郭从义这才回过味来，想要反驳，竟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