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婕妤一面说,一面穿了绣鞋,施了一礼匆匆离开了。徐莞独自坐在榻上,想着官家竟然瞒着自己去看了淑妃,或许官家已经动了要立淑妃为后的念头了。她又恨赵光义竟然给自己写了那样大逆不道的密信,自己立后无望还是小事,可万一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做自己想做的事,那进宫又有何用。想到这里,她只想把赵光义千刀万剐,才解心头之恨。
于是,她穿上鞋,来到床边大柜前,打开大柜,又从里面找出那装了她所有宝贝的金匣子,打开看时,只剩两样东西了。一样就是官家在赐凤冠霞帔给那宋姑娘时,同时送给她的白玉同心结,一个就是赵光义画的团扇了。她拿出团扇,气得要放在香薰炉上点着了,可真点着之后,她又后悔,赶忙拿手扑灭了,手上还被燎出一个血泡来。她皱眉忍着疼,又把团扇扔回小金匣子里去了。
想到段婕妤说的,这段日子要好好讨好赵匡胤,她便把那同心结拿出来,特意挂在床帐中间最显眼处。
那日晚膳之后,赵匡胤又来看望她,坐在床边一眼便看到了那白玉同心结,便伸手去摸了摸。
徐莞问他“官家还记得这同心结吗?”
“不记得了。”
徐莞有些失望,赵匡胤立刻笑道“朕逗你呢,怎不记得,那年你哭着喊着要离开后宫,还要朕杀了王全斌,朝廷上反对你的人又不在少数,朕被你闹得无法,只得假装赐了别的姑娘凤冠霞披。哪时怕你心里不受用,单单赐给你这个同心结。不过,你也没来谢朕,朕只当你心里没有朕,也就没问你了。”赵匡胤顿了顿又道“怎么想起来又挂上了呢?”
“就是想每天都能看到,也不知还能看多久了。”
赵匡胤拉着徐莞的手柔声问她“怎么这样说?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徐莞眼中蓄了泪,道“官家,近来不知为何,总是很怕官家有一天会不要臣妾,臣妾不想和官家分开。”
“怎么会呢,朕何时会不要你啊。”
“可官家不是说过,万一有人踩我,正好踩在官家的痛处,官家也不知会怎样对我吗?”
赵匡胤回想了一下,笑道“哦,你还在为那句话担忧呢?所以把这同心结挂出来,讨好讨好朕是吗?”
“没有,臣妾真的…。”
“好了,你不用说了。小翾,朕同你说过,你心里想放着谁就放着谁,只要别危害社稷,朕不在意了。”赵匡胤想了一下又道“不,不是不在意,是朕打算重新赢回你的心。”
“臣妾的心就在官家身上!”
赵匡胤伸手放在徐莞的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道“小翾,如果你对朕说的话不是完完全全的真话,不如不说。说来也怪,自从朕彻底想通透之后,就连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朕都一眼看得出来了。你可知为何?”赵匡胤抚摸着徐莞的脸说道“因为朕不会再自欺欺人,朕会按着自己的头,让自己直面这一切。”
徐莞不知如何回应如此坦率的赵匡胤,有心也用坦白回应他,又怕自己真亲口说出心里放不下光义的话,会上了他的当。赵匡胤见她不说话,自嘲一笑,道“朕又知道了。”
“知道什么?不,不是官家想的那样!臣妾把这同心结挂出来,并不是虚情假意讨好官家。其实从林御医家出来的时候,臣妾被官家抱在怀里,那一刻臣妾心里特别踏实,回宫对臣妾来说就是回家,回到自己最熟悉最喜欢的地方。臣妾也是那时才发觉,自己竟一点也不讨厌后宫了。即便再选一次,臣妾还是会选官家,此话绝非虚言。”
“你能这么说,朕心甚慰。”
“可,可臣妾却听说,官家去看望了淑妃?”
徐莞将这话说出来时便有些后悔,她知道自己只是在吃醋,但她怕赵匡胤觉得她意有所指。
赵匡胤点了点头,道“对,朕去了一趟淑妃府上。”
徐莞心里又泛起一阵醋意,鬼使神差地低头问道“去了多久…。”
“大约两三个时辰,一晚上吧。”
徐莞猛然抬起头看着赵匡胤,赵匡胤也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徐莞怔怔地看着赵匡胤,不知为何忽然想哭,赵匡胤凑近了徐莞,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道“你是在吃醋吗?”
赵匡胤想要伸手捏捏她的下巴,徐莞却马上将他的手挡开。
“朕骗你的,只是去问了她一些事,顺便告诉她,不准她插手宫中的事,尤其不能伤害你。”
“官家不用和臣妾解释,官家想宠幸谁就宠幸谁,官家是。”徐莞赌气说道。
“嗯,继续”赵匡胤道。
徐莞别过脸去,赵匡胤索性撑着胳膊,躺在徐莞的腿上,说道“你瞧瞧你,这么小气,如何母仪天下,统摄六宫呀。此时你就该说,为了皇室扩大根基,官家应雨露均沾云云,你倒好,冷着个脸,摆出一副霸道跋扈,专宠后宫的样子。”
“臣妾不配母仪天下,谁配母仪天下,官家找谁去。官家今晚就去雨露均沾,正好有人巴不得侍寝呢。”
“谁啊,又是奚美人?”
“管她什么美人婕妤的,反正这后宫里全是你的女人,你随便找谁去吧。”徐莞说完便躺回被子里,压着声音抽泣了起来。
赵匡胤见她真生气了,便赶忙哄道“朕同你说着玩呢,朕只是喜欢看你吃醋,你怎么真哭起来了。快别哭了,你这病还没好,回头又哭出个好歹的。”
“什么说着玩,就算官家真像孟昶那样,有上千嫔妃,一晚上宠幸一个,三五年也宠幸不过来,臣妾又能如何?”
“朕再怎么也不会像孟昶那样昏庸,你又想到哪里去了。何况朕为何那样费尽心机地想要立你为后,不就是因为只有你能把朕的心收束住,好让朕不至于到处沾花惹草吗?”赵匡胤扒开被子,看着徐莞说道“朕有了你,还要什么其他女人啊。”
“那官家为何去看淑妃?”
“朕说了,只是去问她一些事。”
“什么事?”
赵匡胤没有回答,徐莞想要重新蒙上头,赵匡胤攥着被子,道“你再这样朕可生气了。”
徐莞只好松开被子,却把脸别过去,不看赵匡胤。赵匡胤喃喃说道“小翾,你知道赵光义给朕惹了多大的麻烦嘛,朕现在就在想尽一切办法,捂着他那密信的事。朕去淑妃那里,就是去让她别瞎裹乱。否则朕就让她回秦州去,不准她呆在京城了。”
“淑妃就那么听官家的话?官家就没承若她什么好处?”
“她敢不听朕的,朕要给她什么好处?朕准她留在京城就是唯一能给她的好处了。”
“她,她还好吗?”
“怎么,你竟然关心起她了?”
“臣妾和她无冤无仇,为何就不能关心一句,到底是她把德昭养大的,官家如今冷落她,德昭才和官家心有嫌隙的,不瞒官家说,臣妾也为此烦心。官家想去看她本无可厚非,就算官家不去,臣妾也会劝官家去的。”
“恩,这话倒真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样子了。朕就说嘛,你不是那悍妒之人。不过偶尔吃个醋,耍耍小性子,都是女子的可爱率真之处。大事上可从不糊涂,收放进退都恰到好处,怨不得朕只喜欢你。”
“官家给臣妾灌这迷魂汤,是要把臣妾卖了吗?”
“卖你朕怎舍得,不过,朕倒是真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臣妾就知道,说吧,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帮朕,说来说去,是替赵三郎收拾烂摊子。”赵匡胤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哦,对了,他那密信究竟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