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禹锡这才把刀收起来。
光义又道“当年我刚刚掌典禁军的时候,官家就默准我私养部曲,张琼到官家面前不断告我的状,又因小人污蔑,所以才被官家当朝击杀。”
柴禹锡道“难道官家也希望大尹有自己的侍卫?”
“不错,若我身边无人保护,这么多别国势力盯着我们,我或许早就死了。他不希望我死。”光义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柴禹锡想了想,道“可官家后来还是逼着咱们把那些江湖人士放出去了。”
“或许,官家知道我们没有真正断掉联络。”光义道。
安习问道“这么说,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什么传言?”柴禹锡看着安习。
“官家把大尹的儿子接去宫中抚养,并不是对大尹起了杀心?”安习道。
光义冷笑一下,又道“只是他现在不想我死而已,将来,可就说不准了。”
三人正说着,赵顺敲门回话,说是宫里王继恩又来传话,明日下朝之后在右掖门外处决宋紫樱,斩首改为绞刑,叫大尹亲去监刑。
柴禹锡道“兴元尹不是去求官家了吗?为何还是要杀宋紫樱?”
光义道“他爱杀便杀吧。赵顺你去回话,说我病了,明日不去上朝,叫他派别人监刑吧。”
柴禹锡忧虑地说道“大尹,这种小事你就别再违拗官家了,官家让大尹监刑就是让众人看看,大尹和散布流言之事无关啊。”
“怎么会无关呢,知道内情的人只会觉得我被官家惩罚了,不得不亲手杀了自己的人。既然我都撇不清了,不如就让世人知道,不是我得罪赵光美,是赵光美得罪我了!让那些爱站队的人,自己想去吧!”
光义说完,躺在一旁的榻上,闭上了眼睛,柴禹锡又道“可,出了密信这么的事,此时再…。”
“密信那么大的事都出了,还担心这些小事做什么!想搞我,来啊,只要我不死,我倒看看谁会先死!”
柴禹锡和安习只好施礼退下了。
光义睁开眼睛看到赵顺还没走,就叫他快去回话,赵顺说道“大尹还是再想想吧。”
光义抄起一本书砸向赵顺,吼道“还想什么!滚去回话!”
赵顺捡起书放回桌上,叹了一口气,施礼告退。
话说段婕妤从光美府上出来后,直奔皇城吏衙署,把红蕉的话告诉段峰,段峰一刻不敢耽误带人去内廷捉拿夕娘,夕娘却已经从宫人们的议论里得知两个造作所太监被人劈晕的事,又听宫人们传贵妃从前的侍女要被斩头,说是牵涉进什么了不得的事里。
她把两件事合起来一想,便怀疑是贵妃出去了。
她亲自去圣仁宫附近观瞧,见去回事的都被蕊珠打发走了,说是贵妃在睡觉,任何人不得打扰。有太监急着要向贵妃报告造作所太监被劈晕一事,也被赶了出来。
夕娘更笃定贵妃已经出宫,而劈晕造作所太监的必是红蕉无疑。她装作看热闹的,也去造作所混在一群宫女和太监堆里,那造作所的管事太监驱散人群,大家便都散去了,夕娘见左右无人,跳上围墙便直接翻了出去。
这时就见段婕妤带着人,正等在围墙下面呢。夕娘见势不好抽出小刀就要抹脖自尽,段婕妤取下头上簪子朝她一扔,夕娘的小刀便掉在地上,段婕妤等人一起冲上去将她活捉。
赵匡胤回宫之后,段峰在福宁殿向他如实奏报,赵匡胤问可搜到密信,段峰道“没有,夕娘什么也不交代,我们把亲蚕宫翻了个底朝天,把她屋里的地板都全部撬开了,也没搜到密信。只看到一小节细细的竹筒,立在她的梳妆台上,竹筒是用蜡油封盖的,但已经被人打开了。”段峰说着,从衣袖里掏出竹筒,交给赵匡胤过目,赵匡胤仔细查看一番,又用玉斧把竹筒砸开,也没有任何发现。
赵匡胤道“用刑了吗?”
“用了”段峰道“不过她始终什么也不说。”
“杀了她吧。”
“啊?可她还没有交出同伙呢,也不知她究竟是不是契丹人派来的。”
“赵大尹把他们的人拉下水,他们一定是没想到的,或许此时恨透了他,就等着把密信交到朕眼前呢。到时就不用漫无目的去找谍人了,顺藤摸瓜必能找到。”
“那,要是她的同伙沉的住气,就是不把密信浮出水面呢?”
“那不是更好吗?”赵匡胤看着段峰说道。
段峰有些费解,可他细想想,便明白官家其实并不想搞清楚赵大尹到底说了什么,怕万一说了什么该杀头的,又不能将他杀头,到时官家就又会进退两难。
段峰喃喃说道“倒也是,他们既然能用密信威胁开封府尹,必是那信里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说不定是杀头之罪。如此看来,此次开封府尹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赵匡胤道“呵,只是那些谍人不知道,赵大尹干的事,早已够杀几百次头的了。”
段峰又一想,道“那,那开封府尹到底还是滑头,他猜准官家不会杀他?”
赵匡胤只是冷哼一声并未说话,段峰又道“官家,你对开封府尹如此纵容,只怕将来…。“
赵匡胤沉声道“够了!朕说了多少遍,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皇城吏指挥使对皇室的事说三道四!”
段峰忙跪下说道“微臣知错!”
他抬头看着赵匡胤,赵匡胤正背着手看着窗外的黑夜,段峰想了一下,又道“官家,微臣也有一句心里话,官家想忍开封府尹,微臣就和官家一起忍着,若有一天,官家不想忍了,微臣第一个替官家出这口恶气!”
赵匡胤回身看了一眼段峰,走过来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段峰起身离开福宁殿,赵匡胤又道“对了,红蕉…。”
“也杀了?”
“不,放了她。”
“可是…。”
“红蕉还没见到赵大尹的时候,就做好了和谍人同归于尽的打算,你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段峰略一思索,便说道“的确,不然她不会贸然劈晕那两个太监,暴露自己的身份。”
“也可以说,是她倒逼赵大尹作出拉谍人下水的决定,这样的女子,虽跟错了主子,到底深明大义,令人击节赞叹,朕怎么能杀她呢。”赵匡胤道“不如,调去你们皇城吏吧。”
“啊?!这万万不可,开封府尹的人我们怎么能用!”
“你放心,从此之后,她就不会是赵大尹的人了。”
“官家,红蕉的身世我们查出来了,赵大尹可是救过她全家的命的啊!”
“可她心中有大义,绝不是像梁金奴那样,只懂愚忠的人。朕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将来,她一定会是个最好的皇城吏女使。”
段峰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匡胤,就像那晚红蕉从段峰嘴里听到这件事时,一样的不可思议。
红蕉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走出皇城吏衙署时,流着眼泪向南边福宁殿的方向跪拜。
段婕妤和段峰互相看了看,段婕妤对段峰道“官家虽一向仁慈宽厚,连韩通的儿子都能招安,可这次对红蕉,是不是有些莽撞了?毕竟咱们是皇城吏啊,咱们若出了岔子,官家指望谁去?”
“呵,官家这是和开封府尹较劲,非要拿下他曾经拿下的人呢!这是男人之间的较量,你不懂的。”段峰小声对自己的妹妹说道。
红蕉又向二人施礼告辞,段婕妤道“你回家安顿好家人,明日便搬来皇城吏衙署吧,我原先的住处让给你了!”
“多谢段婕妤!多谢段指挥使!”红蕉感激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