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见光义仍不说什么,心里便有些生气,又道“光义啊,贵妃在宫里还设立了一个文学馆,专门教宫人识字读书的,她重视文教之心可不比你少,朕看,你就把这个挂名院丞让给贵妃吧,如何?”
光义有些犹豫,赵匡胤又笑道“你不会怕贵妃一介女流,将来和你抢学子吧。”
赵普在一旁暗想,官家此举无疑按灭了光义广招贤才为己所用的念想,却还叫开封府出着这笔款项,光义这会儿心里一定在骂官家吧。
想到这里,他幸灾乐祸地朝光义脸上瞧了瞧。
只见光义一笑,一字一顿说道“臣弟,没有什么,是不能让给,贵妃娘娘的。”
徐莞心下一惊,想着他为何会说出这种话呀,这不是挑衅官家嘛?
赵匡胤道“痛快,朕还想到一个事,这京师书院的名字,不如改成青城书院吧。”
“青城?”王院丞道“官家为何要改这个名字呢?”
“朕刚才路过玉津园,想起玉津园有个别称就叫青城,这书院又在玉津园旁边,叫青城书院岂不相得益彰。”
王院丞道“哦,原来如此,下官明白了。青城书院,这个名字一听就是避世读书的清幽之所啊!”
赵光义又看了王院丞一眼,王院丞只好又道“不过,这玉津园是皇家园林,叫青城书院,会不会叫人以为是皇家书院呢?”
赵匡胤笑道“是又如何?连你们大尹都是我皇家的!”
王院丞拍了拍自己脑袋,笑道“是是是,下官糊涂了!青城书院好!下官这就叫人把匾额改了。对了,既然贵妃娘娘是咱们的院丞,可否请贵妃娘娘亲赐墨宝?”
“好啊,当然可以。”赵匡胤笑对徐莞“你可要好好写,别被咱们家的秀才比下去了。”
王院丞笑道“官家说的可是开封府尹,下官浅见,开封府尹之才可不只能当个秀才,就算不是状元郎,也必是个能入殿试的大才呀。”
赵匡胤只淡淡说道“此话不假。”
赵普看着王院丞只觉好笑,这人只知在官家面前夸他的亲弟弟,却不知马屁已经拍到马腿上了。
有人抬来桌案,笔墨纸砚等物,赵匡胤便令徐莞题字,徐莞也不推辞,便端端正正写下“青城书院”四个隶书大字,山长忍不住夸贵妃娘娘书法朴实无华而兼纳乾坤,恰是咱们书院育人的宗旨。
赵匡胤道“还是山长说得好!好一个朴实无华,兼纳乾坤。王院丞,这可强得过你们大尹那龙飞凤舞叫人看不懂的字啊?”
王院丞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
光义笑道“贵妃娘娘出生诗书之家,乃大儒之后,臣弟自是不如娘娘有家学渊源了。”
众人一笑,赵普又催赵匡胤回宫,还有许多事要商议。赵匡胤便令摆驾回宫。光义又问,还需要臣弟一同进宫吗?赵匡胤道“不用了,你忙你开封府的事吧。”又叫除了赵普和沈义伦之外,其他官员也不用跟着了。
于是光义和一众官员便在京师书院门口恭送御驾,赵匡胤走远后,光义又请众官员去书院用午饭,众人里面有想留下的,比如光美,薛居正等,有想走的,比如楚昭辅等。
但最后曹彬说咱们都是朝廷命官怎能占开封府这点小便宜,再说也不好打扰人家读书的学子们。
大家便点头称是,遂都恭敬辞别了光义。
众人走后,光义看了看王院丞,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发作,只得拂袖而去。
王院丞对山长说道“坏了,大尹生气了。可官家叫我改书院名字,我能不改吗?”
山长笑道“所以啊,大尹什么也没说不是。”说完背着手,优哉游哉回了书院。
马车又路过玉津园,徐莞心道,今日对百姓开园,官家看来是根本没打算带我游园的,而是特意带我来这书院啊,可那望翾阁的事,官家此前知情吗?
若他知情,就是故意试探我?
偏我那时差点跌了一跤,回宫之后还不知他又有什么话说。
又想光义为何明晃晃挂着这望翾阁让官家看呀,还说什么贵妃要的他没有不能让的,这不是要害死我嘛。他倒是嘴上痛快了,可我呢,他想过我吗?
是了,他怎会想到我呀,说不定他故意为之,就是想挑拨我和官家呢。
想到这里,徐莞又对光义恨的牙痒。
可她一想到他竟然记得那一山谷的辛夷花,又深感这世上竟然有人与自己如此相契-可他与我如此相契,如今却彼此怨恨。
她再回想在皇城吏大牢挨他刺了那一刀。
心仿佛被人揪扯着,不知不觉泪流一路。
赵匡胤也一路想着,光义是故意挂着那望翾阁的匾额,好叫我和徐莞心生嫌隙呢,还是无意中忘记取下来?想来想去,觉得多半是故意的。毕竟,虽只有一晚准备,可取个匾额也足够了。
想到这里赵匡胤放下心来,可又想到,光义竟然也知道徐莞喜欢辛夷花,还知道徐莞的表字,是他后来从宫里打听的呢,还是他原本就知道呢?若是他从宫里打听的,又是谁呢,谁和他如此亲近?看来回去之后得问问徐莞。
回宫之后,赵匡胤先回福宁殿更衣,接着便直奔圣仁宫。
徐莞回去后,红蕉看见她眼睛都哭肿了,吓了一跳,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只吩咐赶快去尚食局要些冰块来。
徐莞正敷着冰块,赵匡胤就来了,徐莞赶忙揽镜自照,见仍能看出哭过,便只好上床假装睡觉,又叫红蕉撒谎说自己回来便累得躺下,又叫蕊珠把冰块藏起来。
赵匡胤来到徐莞床边,坐下之后便对她说道“你先别睡,朕问你件事。”
“有什么事,官家可明日再问,臣妾真的太累了。”说完还咳了几声。
“就两句话,问完你再睡。”
徐莞仍一动不动,赵匡胤沉声道“朕叫你起来!”
徐莞只好起身,赵匡胤叫她抬起头,她一抬头,赵匡胤见她两眼通红,心想这是哭了多久啊。一个望翾阁的匾额都能让她哭这么久,看来,她对光义旧情难忘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一刀也没有斩断她的情丝啊。
赵匡胤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徐莞知道此时必须打消赵匡胤的疑惑,便又抽泣了两下,说道“官家,臣妾活不得了!”
“怎么?”
“那开封府尹故意挂了那匾额,想要挑拨官家和臣妾。不错,臣妾是出卖过他,可他所做一切都该死,臣妾不过说了自己该说的。何况,他也捅过臣妾一刀,他难道还不消气,偏要把臣妾往泥里踩不可吗?”
赵匡胤仔细看着徐莞,想要分辨她的话几分真假,徐莞又道“他简直就是个小人,他担心臣妾说他坏话,可臣妾哪说过什么。他却真真是在使坏,还当着官家的面说什么,贵妃要的他没有不能给的,官家可别听他挑拨啊!”
“那倒不会”赵匡胤道。
“不会就好,可他再这样使坏下去,官家会不恼恨臣妾吗?臣妾一想到便觉得害怕,不知如何是好!”徐莞说完又哭了起来。
赵匡胤伸手拍着徐莞的背,说道“你不用哭成这样,他是故意挂那匾额,难道朕会不比你心知肚明。你放心,朕不会受他挑拨的。”
“真的吗?”徐莞抬起泪眼看着赵匡胤。
赵匡胤点了点头,徐莞擦掉泪水,又道“官家,你真好。”
“现在觉得朕好了?”
“臣妾担心了一路,就怕官家回来便要打死臣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