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婉容来至徐莞面前，道“贵妃娘娘，你说官家为何突然要处死方婕妤，是咱们宫里头有人和外头朝臣勾结吗？”

徐莞只说不知道，戚婉容又对段婕妤道“段婕妤，我看你今后还是少出去走动为好。“

段婕妤立刻大声驳斥道“你什么意思？“

戚婉容吓了一跳，对徐莞道“娘娘你瞧她，我不过为她好，就那么一说，她怎么…。”

“什么为我好？有你那么说话吗？你说得好像官家针对我似的。你居心何在啊？”

戚婉容气道“我有什么居心，我有居心还能直接提醒你吗？我这不是也为你好，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

“什么好赖不分，你就不该那么说，还说的那么大声，你想干什么啊？“段婕妤的声音也很大。

“我哪有啊，是你忽然喊了一嗓子！”

徐莞道“好了！吵什么。下面人都在看着，你们两个主子也收敛些吧！”她又对戚婉容道“段婕妤，你这人怎么一点就着啊，你现在是嫔妃，不是皇城吏，你也好歹学着客气温婉些说话。戚婉容，你也别那么说段婕妤，皇城吏可是对官家最忠心不二的，官家就算怀疑咱们任何人，也不会怀疑她的。”

“可不是嘛，官家若连皇城吏都怀疑，那天下人他还能信谁！”段婕妤道。

“哎呀，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的不过那么一说。我一早咳的又起不来床，好容易撑着来了，还被你们合起伙儿来说我。“

段婕妤道“不是你戚婉容先挑起来的吗？“

“好了，好了，别说了。“徐莞赶忙止住段婕妤”你两个，一个怀着身孕，一个病西施一样，话还比别人更多，快歇歇吧！“

段婕妤白了戚婉容一眼，戚婉容对徐莞道“你瞧她”

徐莞拉着戚婉容的手，把她拽到一边去了。

说话间，四个宫正司的太监架着方婕妤出来了，众人见方婕妤头发凌乱，瘦了一大圈，身子虚的走不动路，叫人拖着，都吃了一惊。何美人对吴修仪道“我的天，这是方婕妤？怎么成了这样？”

方婕妤的眼睛仍不适应光线，半闭着，待把她拖到绞刑架上，她才看清楚似的，哭喊着“臣妾冤枉啊，臣妾从没找过开封府尹，从来没有啊！”她见到徐莞，便对她喊道“你现在是贵妃了？贵妃娘娘，你就帮我说句话吧，官家最听你的了，我求求你了，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从来没有找过开封府尹啊！”

徐莞不敢和她对视，只把眼睛看向别处。

段婕妤呵斥道“你冤枉什么，不是你怂恿文充媛去找的开封府尹吗？”

“是她自己要找的，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胡宫正过来问徐莞“贵妃娘娘，时辰到了，咱们行刑吗？”

徐莞看着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方婕妤，心中无比沉重，她知道此时自己不该为方婕妤说话，但她仍对胡宫正道“等一下，我去面见官家。在我回来之前，不许行刑。”

段婕妤赶忙拉住她，道“你不能去。”

徐莞仍挣脱了段婕妤的手，自乘着轿辇往福宁殿去了。到了福宁殿，见官家正下了朝往这边过来，徐莞下轿跪在他的轿辇前，说道“官家，方婕妤虽然为她爹爹走动，但罪不至死，看在你们好歹夫妻一场份上，你饶她一命吧。”

“夫妻一场怎么了，法不容情啊。“赵匡胤冷冷说道”赵都知不过藏几口吃的，可方婕妤搅动的可是朕的朝廷！“

徐莞这才明白，自己恰恰是最不能为方婕妤求情的那个人，越求越会让方婕妤速死。

轿辇停在福宁殿门口，赵匡胤径直往里面走去，一眼也没有再看徐莞。

徐莞呆呆地站在地上想了半日，却想不出还有谁能救一救方婕妤，只好失魂落魄回到宫正司，胡宫正问官家怎么说？

徐莞看着在绞刑架上跪着的方婕妤，只觉得那上面的人不是方婕妤，而是自己，一股寒意直窜上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方婕妤最终仍被绞死了，死前她大笑起来，笑得很吓人。众嫔妃皆闭上眼睛不敢看，戚婉容紧紧攥着徐莞的手，把脸埋在她肩头，徐莞也垂着眼，身体忍不住发抖。

当晚，徐莞发起了热，林翰民来问诊，刚要离开时，徐莞在里间幽幽说道“林御医，我有一些话想问你。”

“娘娘请说”

徐莞想了半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娘娘指的是哪件事？”

“所有事，所有一切都错了。蜀国灭亡当日我就该殉国的，我不殉国，这就是我的报应。“

“娘娘千万别再提蜀国了，娘娘现在是大宋的贵妃啊！将来说不定还要母仪天下，怎能发此哀音。”

“林御医就没有对世事不满过吗？”

“正因世事不够好，才需要有人将它变好，娘娘就是有这本事的人啊。”

“我原也以为我有这个本事，或许我想错了。”

林翰民想了想，又道“官家其实是太在意娘娘了，所以才害怕失去啊。“

“所以就要不分青红皂白，处死一个和他同床共枕过的女人吗？“

“娘娘为那素无交情的方婕妤还如此过不去呢。娘娘想想官家得知赵都知死了，是何种心情。“

徐莞沉默了一会儿，道“罢了，你退下吧。“

自那之后，赵匡胤来看了徐莞几回，每次两人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一小会儿话，两人也都不敢说别的，只有一些天气饮食，日常起居之语，只怕又牵到两人各自的痛处，再疏离起来。

赵匡胤吻过徐莞几次，可每次徐莞都不回应他，只是顺从地闭着眼睛，赵匡胤也觉心累，便渐渐减少了来圣仁宫的次数。

圣仁宫还是每到晚上就关宫门，有几次，他真想冲进去质问她，她到底想要他怎么做，可他忍住了。

徐莞也不想每日躺在床上，为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心事烦闷，便想起一个打发时间的主意，叫人把太清楼二层专辟出一间屋子，三不五时叫上几个妃子一边点茶，一边听话本。

另又叫宫里头但凡有一些本事想要开班授徒的，都可以在那里开班，且班上只分师傅和学徒，不分主子还是奴婢。

有教点茶的，教抚琴的，教下棋，梳妆，书法的不一而足。

徐莞每一种班都亲自去听，但每次只坐在最后面，刚开始宫人都不敢坐她前面，但见她坚持，大家也都习惯了。那开班授徒的宫人，起初也不敢在徐莞面前班门弄斧，后来见徐莞从不提什么意见，只是一言不发地听，便也都放下心来。

宫人们都觉得这贵妃娘娘真是好学不倦，只有徐莞自己知道，她只是太害怕独自面对自己。

一晚晚膳过后，徐莞又约了戚婉容，吴修仪，何美人，奚美人去听讲话本，宫女讲的正是《虬髯客传》的故事。

那宫女绘声绘色说到“虬髯客说，我所有的东西，全部赠送给你。原本我想要在这世上求得成事，建少许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