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动容说道“今日臣弟亲眼见了这些武将的卑劣做派，才真真体会皇兄不易。”
“能体会就好。”赵匡胤低头看着光义的眼睛说道，光义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赵匡胤搓了搓脸，道“走，饮酒吃肉去！“他一面说一面把手伸给光义，光义也握住赵匡胤的手，赵匡胤把他拉了起来，搂着他的肩膀一同走出大帐。
他们在大帐里说话的时候，徐莞在帐外安慰德芳，德芳说“哼，言必行，行必果。爹爹说话不算话，羞羞羞！“
徐莞笑道“呀，咱们四大王还知道这句话，是谁教给你的呢？若我没猜错一定是李奶娘吧？“
“不是啊，是爹爹亲口对儿臣说过的！“
“啊，原来是官家说的啊。”徐莞笑道“那四大王可知这句话的下半句是什么吗？“
德芳摇了摇头，此时，李奶娘过来找德芳，对徐莞说四大王的晚膳好了，要提前用一些，一会儿的宴饮多是肉食又是野味，恐怕他吃了积食或肠胃不受用。
徐莞便叫李奶娘把德芳带走，德芳却要听徐莞说那下半句，徐莞说“其实这下半句有些深奥，你还是个小孩子，恐怕一时无法解得深意。等你长大了，娘娘再告诉你。”
德芳却嚷嚷着非要听，徐莞无法只好告诉他“这句话应该是言必行，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
“啊，言出必行的人，为何还变成了小人了？”德芳不解道。
李奶娘也笑道“可不是，娘娘这话我也头一回听说，那孔圣人怎会说出这种话呢？”
徐莞道“这话出自论语中子贡和孔子的对话，子贡问孔子什么样的人是上士，什么又是次一等的中士，什么又是再次一等的下士。孔子便说这一门心思认死理的人，就是下士，但也可用。”
李奶娘道“呀，这孔圣人还真说了这样的话，那敢问娘娘，孔圣人说的上士和中士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徐莞笑道“怎么李奶娘对这些圣贤之书也如此上心？你府上原是做什么？”
“不瞒娘娘说，奴婢也不知自己身世，只知爹娘都在战乱中失散了，是死是活也不知，后来被卖给一户大户人家做婢女，那家小姐请了先生来教，奴婢也跟着偷偷学了些。后来嫁了人也就把读书这事给放下了，不过奴婢倒是喜欢看书。”
“怪不得，那你到了宫里可如鱼得水了，睿思殿的书很多，官家又叫宫人多读书。”
“其实，睿思殿我们是不敢去的。”
“那又是为何呢？”
李奶娘犹豫了一下，道“官家常去的地方，咱们这些人怎好常去，别说是咱们了，就是低一等的主子们也都避嫌不去。“
“这有何嫌可避呢？“
“只怕人说爱在官家面前抛头露脸，叫人笑话。若是主子或那年轻的宫女倒还罢了，像我们这样的若总往官家跟前儿凑，岂不更叫人看着轻浮不像样。“
徐莞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怪不得去睿思殿借书的宫女并不多呢。“
李奶娘又道“娘娘还没说，那上士和中士都是什么呢？“
徐莞道“上士是有知耻之心，又能不辱君命者。中士是孝顺父母，尊敬兄长者。“
李奶娘低头琢磨着这句话，徐莞笑道“李奶娘不必想了，这些圣人之言都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想明白的。我之所以不想和德芳说，就是觉得他未必能悟透，反而以后拿着这些话给自己言行不一找理由，文过是非。“
“可不是，我刚就在想，若他今后拿这话堵我的嘴，奴婢又如何对他说呢？“
徐莞想了一下，道“你就说，能让孔圣人提上来的，也都是好的，不好的他都不提呢，这言必行行必果的人虽和其他两种比起来不算最好，可也是要先到达的境界，若连这个也到达不了，何谈成为中士，上士呢。“
李奶娘笑道“好，好，奴婢知道怎么说了。多谢娘娘教导。“
徐莞想了一下，又道“李奶娘，以后你有什么书上看了想不通的，可以来问我，我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若我也不会，咱们可一同探究。“
“呀，奴婢可不懂探究什么，不过奴婢还真有些费解的，一时也想不起来是哪些了，今后想起来了，免不得多去叨扰娘娘。娘娘可别嫌奴婢蠢笨啰嗦。“
“怎么会呢，李奶娘好学不倦，也能给四大王树个榜样，本位求之不得，欣慰得很。“
“娘娘真是太抬举我们这些人了，那，那奴婢先告退了。“
“去吧，好好伺候四大王。“
李奶娘走后，徐莞因忧心官家，仍站在大帐外没有离开。
韩重赟回来之后越想越害怕，想要来大帐里再次请罪，又不敢一个人前来，便拉上曹彬陪同，二人又听小太监说开封府尹在里面，便只好在大帐外等着，于是，徐莞和李奶娘这番话，二人便都听见了。
韩重赟悄悄问曹彬“这贵妃娘娘说的是什么啊，怎么言出必行的反倒成小人了。她也不怕把四大王给教偏了。“
曹彬笑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孔圣人的确说过这番话，只不过世人爱断章取义，亚圣就解释过这句话，说大人者，言不必行，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韩重赟蹙着眉头想了半日，道“那就是说，做人只要讲义气就行了？“
“错，这可不是讲义气的义，这是道义的义，做人做事只要合乎道义即可。“
“那，那不是一回事吗？“
“罢了，和你说不清楚，你还是想想怎么自请死罪吧。“
“哎呀，曹将军你就别吓我了，我到现在这心跳的突突的，不信你摸。“韩重赟抓着曹彬的手要往自己胸口按去，曹彬甩脱了，道”韩将军请自重，做什么拉拉扯扯的！你再这样，我可不陪你，本来也不关我的事。“
“你是好人，又是在官家面前最有脸面的，我不拉着你拉谁，你放心，将来有好事，我也忘不了你！“
曹彬嘟囔道“你冒冒失失的，不带累我就算好了，还有好事。今日若我不替符老将军挡那一箭，还不知咱们两谁要吃瓜落呢。今后你可离我远些吧！“
韩重赟笑道“好弟弟，你救了我一命，哥哥过几日请你会仙楼喝酒。“
“少来！“曹彬想了一下，又道”哎，你不会存心要害死符老将军吧。“
“我害他做什么，一个卸甲之人，不过看他猖狂，略给他点颜色看看。“
曹彬看了看韩重赟，心道，怪不得官家把禁军头领的位置给了这个冒失之人，他对官家的确衷心耿耿。
正想着，就见赵匡胤搂着开封府尹从大帐里出来，韩重赟便赶忙拉着曹彬上前就要跪拜，赵匡胤道“你又来做什么，朕说了，不会怪你。“
韩重赟跪下说道“臣不是为了那四个叛将的事，还是贵妃娘娘的事，臣该死，不该冒犯贵妃娘娘，臣一介粗人，不懂如何伺候贵妃，臣就是来请罪的。请官家责罚臣吧。“
曹彬也陪着跪下了。
赵匡胤看了看两人，又问韩重赟“你怎么冒犯贵妃了？“
“这个…。“
“实话实说！“赵匡胤吼道。
“臣，臣没有等贵妃，只让贵妃千辛万苦地骑马追咱们，还，还吼了她，只是臣怕她不听令，只一味瞎跑，怕她有什么闪失。还有她要杀马，臣也没拦着，是臣顾虑不周，臣真的该死。“
“就这些吗？“
“嗯，应该就这些了。”
赵匡胤想了一下，道“行了，朕懒得同你计较，滚吧！”说完踹了韩重赟一脚，又叫曹彬平身，便和光义一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