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义悄悄对高琼耳语“若官家有闪失,立刻斩杀韩重赟。“
高琼勒着缰绳手握长刀骑在马上,随时准备出战。
赵匡胤见韩重赟被挑下马,自己也跳下马来,拖着长刀冲过来,韩重赟更加纳闷了,但来不及多想,只得打起精神迎战。
那人招招致命却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止住,一次两人同时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那人却迟疑了一下,韩重赟正要下死手,那人蹲下身来躲过一刀。接着反手便用刀背砍向韩重赟,韩重赟直觉脖颈一阵冰凉,吓得面如土色,站定之后,摸了摸脖子,并没有血迹,这才看清那人用的是刀背。
韩重赟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想要什么?!“
那人刚想摘下头盔,忽听一个武将大喊“大将饶命,大宋的皇子和贵妃和王爷都在这里“说着便伙同其他几人,把徐莞,光义,德昭,光美捉住,带到那人面前。
光美和德昭挣扎着,徐莞和光义却心知肚明,只互相看了看,光义无奈一笑。
那周军器监见光义和徐莞神色,又回想刚才那人的举动,便有些疑惑那人是官家本人,他拉住旁边一个同伴耳语道“别动,可能是自己人。“
那人见此阵前哗变的一幕再次上演,果然怔住了,他慢慢摘下头盔,众人这才大惊道“官家!“
抓住光美光义和德昭的武将赶忙放下三人,跪地求饶,而抓住徐莞的那位却见自己死罪难逃,便把刀架在徐莞脖子上,道“别过来!官家,你,你放下刀,不然我宰了她!“
赵匡胤放下刀,看了那人身后的高琼一眼,高琼会意,手起刀落,直接将那人人头砍落,徐莞惊叫起来,赵匡胤赶忙把她搂在怀里。
光义见赵匡胤和徐莞二人,劫后余生般紧紧抱在一起,心下气恼,便捡起赵匡胤丢下的刀,直接砍向刚才捉住自己的那人,血溅了光义一脸。
其他二个阵前变节的武将刚要反抗,却被符彦卿和曹彬双双用箭射中,光义又朝那两人尸体砍了几刀,这才解气。
韩重赟主动走到赵匡胤面前,跪下来,道“官家,今日末将没有保护好贵妃,末将死罪。谢官家不杀之恩。”
赵匡胤见韩重赟的确吓的不轻,脸色苍白,便挤出了一个笑,道“韩将军,你无须多想,朕只是久不历沙场有些手痒,让韩将军受惊了,快平身吧。”
赵匡胤看着那四个变节的武将,心情沉重至极。韩重赟看了看那四个武将尸体,又一头磕在地上,道“末将没有管好手下,末将自请死罪!”
赵匡胤沉声道“这不是你的错,平身。”
韩重赟却只觉得脚软头晕,在其他武将的搀扶下才站起身来。
赵匡胤见光义面脸是血地低头站在那几个变节的武将尸体面前,便搂过他的肩膀将他带走,光义和赵匡胤互相看了看,两人都从对方神情里读到一种心惊。
赵匡胤回南大营的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徐莞明白他仍在为将军阵前变节的事耿耿于怀,光义也一路紧锁眉头。
晚上,赵普站在南大营门口迎驾,笑道“官家你们竟然猎到了熊,我便做主叫人做了蒸熊掌,篝火也架好了,就等着猎物了。”
赵匡胤一言不发地沉着脸,赵普看了看光义,韩重赟等人,见人人神色异常,便悄悄把曹彬拉到一旁问清缘由,曹彬摇了摇头道“别问了,撤了宴饮吧。”
“不用撤!”赵匡胤道“你们今日辛苦,好好喝几杯,朕有些头痛,先回大帐里歇一会儿。”
徐莞跟着赵匡胤回大帐,德芳嚷嚷着要看看爹爹可带了梅花鹿,却在大帐门口被人抱走了。赵匡胤坐在椅子上发怔,徐莞蹲在他身边抬头看着他,赵匡胤道“你也出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徐莞还要说什么,赵匡胤冲她吼道“退下!”
徐莞只好退下了,赵匡胤又道“叫光义来。”
徐莞便出去找光义,光义正抱着德芳哄他,让他别去惹爹爹生气,徐莞对光义说官家找他,光义便把德芳交到徐莞怀里,徐莞抱着德芳对光义道“他现在不止是生气,是沉痛,你最好想个办法安慰安慰他。不然今晚谁也别想好过。”
光义点了点头,离开了。
光义站在大帐门口整了整衣袖,推开门进去,就见赵匡胤斜倚在榻上,一只腿屈膝,单手搭在膝盖上,正望着某处虚空发怔呢。他上前施礼,赵匡胤只对他微微扬了扬下巴,他见地上有几个蒲团,便找了一个盘腿坐下来。
赵匡胤幽幽说道“真没想到…。”
“是啊“光义语气也很沉重。
之后兄弟二人都不说话了,又过了片刻,光义道“这就是臣弟为何推崇阵图,至少可以防止临阵脱逃…。”
赵匡胤摆了摆手,道“没有用的”赵匡胤又捶着自己的脑门叹息道“没有用的啊…。”
光义道“这也是韩将军治军不严,连官家的殿前军精锐也有这种事发生,不若把韩将军换了吧。”
“朕说了,这不是他的错,朕当年也经历过这些,还是在周世宗面前,天子御驾之前就敢哗变倒戈。朕不敢想,一想便心惊肉跳。光义,你说为何这些武人半点也没有汉唐时武人的忠诚呢,是朕对他们还不够好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咱们就处在这样一个杀伐乱世啊。五代以来中原之主哪个真正懂得推行礼仪教化,全都只信手上那把战刀。“
“朕恨不得按着这些人的头,教他们学学经史子集,他们学吗?他们不学!他们只觉得那些十足可笑!”
“是啊,如今只有震慑了,臣弟不觉得这些人短短几年就能被教化。只有像皇兄那样,亲自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才会心服口服。“
“朕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更不想你,德昭,德芳,甚至朕的贵妃都变得和他们一样,若是那样,朕才是真的输了。朕真的不想双手沾满鲜血。“
“皇兄倒也无需过虑,臣弟觉得,一旦咱们削平四海,华夏大地不再有互相讨伐之混战,自然也就无需崇武,咱们再把兵权收束收束,绝不重蹈唐末藩镇割据复辙。慢慢地,世人就懂得只有尚文才有前途,自然他们就会放下屠刀,捧起那经史子集。而读书人多了,人心开化,天下自然就昌明了。“
“是啊,朕这辈子或许走的就是一条血路,朕真想早些看到那样的昌明盛世。”
“会看到的,咱们都会看到。”
赵匡胤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道“听君一席话,朕心里开阔多了!有些话,朕也只能同你说,别人是不会懂得的。“
赵光义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柔软下来,但他一想到赵匡胤迟迟不封他晋王,就又关上了自己的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