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婉容道“这话我也赞成，只是，有些东西就是一分钱一分货，在别的上头省俭，我不反对，就怕在这头面首饰啊，衣裳啊，这些物事上。咱们女子，不就是要靠这些装点自己嘛。“

徐莞道“所以，要既俭省又漂亮，就拿这衣裳来说，就没必要一层一层堆叠那许多布料，只可着身材裁剪，又利索又婉约清丽。到底是人穿衣，不是衣穿人，衣裳再华丽繁复也不如一副好身材，好皮肤更叫人赏心悦目。以后咱们宫制的衣服都要改改样子，不再宽袍大袖的了。可别小看这一省，若举国上下都时兴这简约之美，或每年能省出几艘战船呢！“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还有些发懵。

徐莞又叫戚婉容，吴修仪和何美人把礼物收回去，三人怎么也不肯，徐莞只好说道“如今我是贵妃娘娘，你们得听我的，这可不是咱们姐妹们之间的私事，我就要从这些小事入手，把这宫里，还有这天下的许多事换换样子！”

段婕妤最先端起酒杯，道“好，这话听着爽气，不管你怎么折腾，我都只有一句话，听贵妃娘娘的。”

戚婉容道“我虽还不太明白娘娘想要怎么换，但俗话说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娘娘这火如何烧，烧在哪，我都只有煽风点火，没有给你泼水的。贵妃娘娘放心好了。谁叫咱们曾一个延福宫里住着，又一起挨过那贤妃给的苦日子呢。”

徐莞听了这话，忙拉住戚婉容的手握了握。

吴修仪道“臣妾也曾和娘娘说过，不管娘娘是谁，来宫里要做什么，臣妾都站在娘娘这一边。”

那何美人和奚美人自然也是说了自己一切听娘娘吩咐之类的话。众人其乐融融用了这第一顿晚饭。

回去之后，吴修仪一面喂鸟，一面想着徐莞今晚的话，只觉得她虽看着可亲，甚至比原先还随和了些，可许多话绵里藏针，不可小看。

吴修仪问百灵觉得这费贵妃怎么样。百灵说“这贵妃娘娘怎么第一天就抛出这许多奇奇怪怪的主意来，又是什么省布料造战船，又是改宫规，还要改了这天下，语气大的吓人。“

“可都是官家喜欢听的话呀。“吴修仪道。

“这倒是，我记得当年，只要贤妃一说起什么节俭啊，爱民啊，这些话，官家就能多看她两眼。”

吴修仪道“你现在知道她是如何得宠的了吧。可只怕，有她哭的那一天。”

“修仪为何这么说呢？”

“呵呵，当年我比她还知道官家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可自己若没有那人中龙凤的命，就不该做那树大招风的事，根基不牢就想窜到天上去，可不死得快。我的教训还不够吗？”

百灵听了这话心道，人家到底还有那百花之蕊的美貌，有官家宠着怕什么。但她并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送走了众嫔妃，蕊珠和红蕉伺候徐莞洗手，净面，重新上妆。

红蕉忍不住对徐莞道“娘娘今天是不是说了太多要改这个，改那个的话了。到底才是进宫第一天呢。”

“我知道”徐莞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道“我只怕自己没那么多日子了，只好趁着还能说了算，把想做的都做了。”

“呀，娘娘何出此言啊！”

“我也不知，就是觉得时不我待罢了。”徐莞又看了正在收拾书桌的蕊珠，问她“蕊珠，你好像不爱说话？”

蕊珠道“哦，也，没什么要说的。”

徐莞只觉得她安静的像不存在似的，却不知她为何会有这样性子，心里想着，将来慢慢相处再看吧。

赵匡胤和光义回了紫宸殿，众人见小太监把光义桌上酒杯酒壶都撤走了，换上了茶壶茶杯，便也都不再招惹他。

最后一曲乐舞上来后，光美只盯着领舞的舞姬呆看，光义顺着他目光看去，发现那舞姬的容貌真不在徐莞之下，百官之中也有频频投去贪婪目光的。而那舞姬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要替代花蕊夫人入蜀的那一位。

光义心道，如今光美的娘子怀了孕，他身边又没有别的女人…。光义便悄悄对光美道“喜欢吗？”

“啊？什么？”光美把目光收回来，佯装不解。

光义道“你若喜欢，三哥替你想办法。”

“别，别，这乐坊的舞姬，我可看不上。”

“又不叫你娶她，也不放在你府上，怕什么。你别管了，我替你想着。”

光美的脸立刻红了，却没再推辞。

话说张兰儿从费府小院离开后，便按着徐莞的交代去送断琴。可南衙的人说大尹不在府上，张兰儿只得一直在南衙门口等到夜里，本以为开封府尹不会回来了，刚想离开。就见他的马车远远过来了。

她赶忙跑上去又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安习拦住，问她是干什么的。

她吓了一跳，只好说“有一个姓费的姑娘，要我给开封府尹送一样东西。”

安习跳上马车说了几句，马车并未停下，安习又跳下来对张兰儿道“你跟我来吧。”

张兰儿跟着安习进入王府，走了好一会儿，才来至光义寝殿偏殿，安习叫她等着，她又等了快一个时辰，才被叫去回话。

这时，光义已经沐浴更衣熏了香，着一袭茶白色宽袖长衫歪在榻上闭目养神。

张兰儿背着包袱，抱着琴袋进入偌大的寝殿，寝殿里香烟缭绕，她一时竟找不着光义在哪。

“我在这”光义说道。

张兰儿循声找去，才在两个大香炉后面发现他，心道怪不得找不到，都叫烟雾遮住了。

她赶忙上前施礼，刚想说话，光义道“你是在费府伺候她的人吗？”

张兰儿看了光义一眼，他正微微闭着眼睛，看去和平时穿官服的他不大相同，倒更像他画里的少年，不过更富贵慵懒也更忧郁些。

张兰儿心下感叹，他这样子不就是那话本里说的面如皎月身似玉树的贵公子吗，一时她竟看呆了。

“嗯？”光义睁开眼睛。

“哦，是，是啊。奴婢张…。”

“你过来“光义打断她的话。

张兰儿不明就里，只好往前走了几步，光义又道“再来。“

张兰儿只得又走近一点，她闻着那浓浓的龙涎香味，里面似乎还夹杂了些熟悉的味道，她忽然想起是徐莞身上的荼蘼香的味道。光义慢慢起身，一伸手把张兰儿揽在自己怀里，张兰儿脑中嗡的一下，似要晕过去了。手中的琴袋也滑落下来，掉在地上。

光义并未理会，只是搂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张兰儿微微抵抗着光义，身上的包袱也掉在地上。

光义喃喃说着“对不起，是我把你弄丢了。“

张兰儿只觉得自己心跳也加快了。

她朝四周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她又暗暗掐了掐自己的腿，疼，这才知道不是做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