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后来因自己娘家犯了事,被牵累,贬去做了尚功局的司制,她又不知足,还要插手四大王的事。教四大王变戏法,哄的四大王谁也不认就认她。就今年年三十那天,官家当众要打死她,好容易才被劝住,保住一条命。”
“我记得原先她和你要好?”
“也不多要好,只不过宫里头没人搭理她,我有些可怜她罢了。”
“真正可怜的是那些被她娘家欺负的百姓,她不得宠,倒是好事。“
“奴婢倒觉得,若一个人总是求而不得,困在心魔里头,也着实可怜呢。若再被世人嘲笑,岂不更是积了一肚子的怨气,又偏要挣出个头脸来。就像失了控的马车似的,不知要往哪撞呢,我原想拉她一把,她也不听,索性我也不理了。“
徐莞听了这话,忽然心有所感,想到赵光义也和那韦美人一样,虽所求不同,但也都作茧自缚。可一想到光义,徐莞又记起那天他恶狠狠的眼神,不由打了个激灵。
张兰儿问她是不是觉得冷了,赶忙把炭盆里的火挑旺了些。
辍朝五日结束后,赵匡胤在垂拱殿里收到了一堆折子,全是武将上书反对封费敬尧之女费氏为后的,来势汹汹,令赵匡胤措手不及。他看着那一地的折子,脑中嗡嗡作响。好容易理出头绪,便叫人传段锋来。
段锋来了之后,看到垂拱殿里,铺了一地折子,他挑着空地儿下脚,来至赵匡胤面前,道“官家,你传微臣来有何事吩咐?”
“你干的好事!“赵匡胤转过身来便把一个折子扔在段锋脸上。
段锋打开一看,是韩重赟将军的奏折,上面写着费氏乃西蜀民间孤女,家世根基浅薄等语。他惊道“怎么这些朝臣竟敢干涉立后之事?反了他们了?”
“不是朝臣,是几乎一半的武将!费姑娘的身世只有你们皇城吏的人知道,是不是从你那里泄露出去的?”
段锋先是有些慌乱,后又觉得不会是皇城吏出了错,只因和费姑娘打过交道的,除了他和副指挥使,还有自己的妹子,只有四个皇城吏,他们都是在费府小院当差半年之久的,若传出去早传出去了,还用等到现在。另外,还有一个林翰民御医。总共这么几个人。怎会出什么岔子。
段锋一说,赵匡胤便叫他把这几个人全部带来垂拱殿。在等他们来的时候,赵匡胤坐在御座上,看着满地的折子,心也在一点点下沉,他忽然间明白,此次封徐莞为后的事,又是前功尽弃。
他也觉得不会是皇城吏这几个人的错,可到底错在什么地方,他一时竟想不到。
闫公公此时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赵匡胤看了看闫公公,道“你想说什么?”
闫公公道“官家,你说,会不会是朝中有人挑唆的?
“
“谁?“
“这,小的也不知。但是官家,您想啊,这费氏是儒学大家之后,那些个武将不是最讨厌文臣嘛?若官家立后也要择文士之后,他们或许心中不快。当初,他们不就是极力反对花蕊夫人吗?若官家立武将之女为后,或许才让他们称心如愿呢。不过,小的也是这么一猜,未必猜准。不然也太费解了,为何全是武将上的折子呢?”
赵匡胤听了这话,脑中第一想到的就是赵光义,只因赵光义曾经一夜之间左右了这些武将,上折子支持杀王全斌,他或许又因自己得不到徐莞愤愤不平。再加上他要杀了徐莞未遂,怕她日后报复。故而故伎重演,表面乖顺,私下作乱。
赵匡胤抬起头看着高大的屋顶,一种无力感再次向他袭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想要一个女人却如此艰难,同时,他也试着体会赵光义的心境,或许他也同样无奈。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兄弟二人,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赵匡胤在心里自问。同时,他那想要立徐莞为后的心,一点点变淡了。
赵匡胤叫闫公公等人把地上折子收起来,段锋带着刚才说的几人来至垂拱殿,齐刷刷跪下了,连段婕妤也挺着大肚子扑通一声跪下,林翰民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赵匡胤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盛怒,只沉声问他们可与此事有关,几人都矢口否认。赵匡胤又道“这件事朕会继续追查,若查到是你们中有人走漏消息,不论是谁,我一概不会手下留情。不论是故意还是无心!你们先退下吧!”
那皇城吏副指挥使想了一下,又道“官家,还有三个人,见过这费姑娘。”
“哪三个?”
“王全斌,王彦升,和崔严进。”副指挥使道“官家那天审…。”
赵匡胤看了一眼闫公公等人,赶忙叫道“别说了!”
他想了半晌,越想越觉得也大有可能,心里只恨自己一时疏忽,若当天不那么急于在徐莞面前献殷勤便好了。
段锋等人退下后,赵匡胤独自又思索了片刻,懊悔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把闫公公吓了一跳。
赵匡胤又怔怔地想着,若是王全斌等人,倒还罢了,他们该是已经知道费姑娘就是花蕊夫人,而他们原本就对花蕊夫人怀恨在心。
可若是光义,他竟然能挑唆得动这么多武将,去反对一个和他们毫无瓜葛的女子,那光义的势力岂不是不容小觑,或许这后头还和树死不倒的符彦卿有关。符彦卿拿着那免死的丹书铁券,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看来,立不立后倒在其次,若这次输给这些人,今后他们更嚣张了。如今先不管王全斌等人,只假定是光义和符彦卿搞的鬼,那么如何才能打击他们呢?
想来想去,他只好叫赵普来,赵普来了之后,他索性把费姑娘就是花蕊夫人的事全盘和赵普说了,又把自己怀疑符彦卿和光义的事也说了,叫赵普想个办法。
赵普思索了一番,道“如今不论是谁背后挑唆,武将们反对费氏,官家也不好再一意孤行。臣倒觉得,立不立后倒也无妨,只封为贵妃,今后后宫里不再立后,只让花蕊,哦,不,只让费氏一人实际掌管凤印便是了。若论如何削弱光义,倒也简单,只要让符彦卿快些去洛阳,别在这汴京城内兴风作浪便是。”
“可如今他只说自己身体抱恙,要留在京城遍访名医,朕如何好生生把他赶走。”
赵普和赵匡胤一时都陷入深思,接着两人又同时开口说道“不如…。“
赵普道“官家先说。“
赵匡胤道“朕听听你的主意。“
赵普道“哦,臣想起长春节时,符彦卿不是送给官家一头活熊,官家让放在猎苑养着吗?不如等天气暖和些,叫上那些武将,一同去打猎便是了。“
“若符彦卿连活熊也猎不着,就表明他已经廉颇老矣,那些武将便要想想自己到底站哪边了。可若他身手还敏捷,那就没理由继续待在京城。“赵匡胤道。
赵普道“官家不也好久没郊猎了吗?趁此机会,松快松快筋骨,也好叫那些人瞧瞧谁才是不可撼动的君王,谁已经大势去也!“
君臣二人会心一笑,赵匡胤的眼神中又流露出不可一世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