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奴歪着头想了想,道“原是这样,我只当她是个明事理的好妃子,只不过说那些话,略对咱们不公平罢了。”
“你说对了,就是不公平,同样在那请愿书上画了押,同样是美人位份,怎么她无事,偏我就不能侍寝了。论才干姿色,别人我比不了,还比不了她何花匠吗?我争来争去,争的什么,无非公平二字。”
青奴听了“何花匠”三字着实好笑,实在忍不住掩嘴笑了一下。
主仆两个边说,边来至后苑太清楼,韦宝瓶抬头看了看,见赵匡胤在四楼回廊处朝下面看着呢,韦宝瓶又叫青奴看看她样子可还行,青奴替她理了理碎头发,便催着她快去。
她来至赵匡胤所在四楼大殿,施礼给他请安,赵匡胤仍没有回过身来,只是背对着她,道“前日,开封府尹去了你们高阳正店,在那里亲手杀了一个为非作歹的人。“
韦宝瓶一听,吓得说不出话,只是张着嘴,只因她头一个想到就是自己爹爹“难不成爹爹那些脏事烂事被知道了?”她在心里这样想着。
赵匡胤转过身,两道精锐眼光直朝韦宝瓶看过来。见韦宝瓶吃惊又惶恐的样子,赵匡胤皱了皱眉头,道“你怎么不说话?”
韦宝瓶又想“官家也没说是谁呢,我怎么能先自曝其短。”于是她努力稳住自己,回道“官家说的那为非作歹的人,是,是谁?”
“你说呢?”
“臣,臣妾不知道官家,说的是什么。”韦宝瓶再也不敢看赵匡胤的眼睛,低下头去。
赵匡胤又道“朕记得你说你爹爹短短十余年,便从一个典当铺的伙计,把买卖做得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吗?”
“是,是啊。”
“他是不是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韦宝瓶又一阵心慌,但她只能回说“没有,没有的事,我爹爹是凭着自己本事起家的,绝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请,请官家明察。”
“朕既然叫你来,必是知道了什么,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从实招来,后果可要自负啊。”赵匡胤坐回御座上,歪着头看着韦宝瓶。
韦宝瓶赶忙跪下,道“官家,臣妾,臣妾说的都是真的,臣妾的爹爹是个本分买卖人啊!”
赵匡胤好一会不说话。
韦宝瓶紧张得,心怦怦直跳,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她想,即便真的查出自己爹爹的事,自己也只能说不知道,若自己知道,可更脱不了干系了。爹爹做什么,养在深闺的女儿不甚清楚也在情理之中,如此或许还有转圜余地…。故而,她便坚定了绝不能主动招认的心。
忽然,赵匡胤大喝一声“来人啊!”
韦宝瓶抬起头喊道“官家冤枉臣妾,臣妾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爹爹是凭了典当铺的本钱起家,后来趁着世道太平,便起早贪黑忙了几年,才有的现在的家业。我爹爹每每还帮扶一些穷苦人,咱们家的家丁,大多是曾经吃不上饭,受冻挨饿的人呢,他们都感激我爹爹,都说我爹爹是个好人,臣妾从小到大是看在眼里的!”
几个长相凶神恶煞的太监已经应声来至大殿,赵匡胤又朝他们挥了挥手,他们便又无声无息退下去了。韦宝瓶跪在地上,眼角余光瞧见他们走了,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赵匡胤又道“罢了,你也退下吧。“
韦宝瓶惊魂未定,抬起头看着赵匡胤,赵匡胤又道“怎么,还有什么话说?“
韦宝瓶赶忙摇了摇头,施礼退下了。下楼时,她的腿一直发软,好几次不得不停下来歇着。
赵匡胤暗想,要不要派人去查一查这个韦氏呢?可我若派人去查,哪怕是秘密的,光义也多半能知道,他就也要跟着严查,那他是不是真的与韦氏无甚瓜葛也就不得而知了。
比起查封一个不良商人,我倒更想知道韦宝瓶,徐莞,光义,究竟是何关系…。最重要的是,徐莞是不是光义的人…。
想到这里,赵匡胤便决定,先不插手此事,静观其变。
他又一想,自己竟然为一个女人煞费这样的苦心,若换了别人,早就不可能列为封后的人选了,甚至不能让她进宫。
“小翾啊小翾,你最好,不要让朕失望。”最后,赵匡胤这样想着,把那玉斧一下一下地敲在桌案上。
而在宋记香铺,徐莞这一阵子也在心里琢磨一件事,她想着,光义虽心狠手辣,却也不是半点无可取之处,他还知道替流民着想,扶持他们种桑养蚕,此举真是不折不扣的利民之举。
正想到这,小霞敲门进来,先是说了好几天都找不到那祖孙三人,后又说,自己按姑娘意思去打听清楚了,开封府拨地种桑一事是真真的,现已经有许多身强力壮,拖家带口的要去认领桑地了,只剩下些老弱病残的流民还没有着落。
徐莞让小霞这些天继续抽空去街上转转,看能不能遇到那祖孙三人,又叫小霞把紫樱叫到合香室。
紫樱来了之后,徐莞便开门见山说,自己要给汴梁城的流民施粥,紫樱自然坚决不同意。徐莞说“咱们不是说好的,若有不同意的事,便这次听一个人的,下次便必须听另一个人的。这是写在咱们合股的章程里的,这次我无论如何要坚持施粥,下回不论你有什么想法,我都依你。”
紫樱道“那我也是这样说,这次依我,下回我依你。”
徐莞见她实在说不通,便关上合香室的门,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了,笑道“你这个人啊,原先挺聪明的,如今怎么这么傻了?”
“姑娘这话何意?“
“你还想不想让我进宫了?”
“当然想了。“
徐莞坐在她身边,故意压低声音道“你想,那赵官家依然在咱们身边安插了眼线,咱们的一举一动是不是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若咱们能在这种时候,行善举,做些利民的好事…。”
紫樱忽然顿悟,道“啊,我明白了,的确,现在街上都是流民,但他们汴梁城里竟然没有一个商户出来施粥,这一点可真比不上咱们蜀人。若咱们带头做了,岂不是大善举。这样的话,那赵官家必心生欢喜,姑娘离进宫就又近了一步!”
“算你还带了脑子!“
“姑娘怎么早不说,我竟误会姑娘犯糊涂。行,若为这个,我双手赞成,施粥的事交给我去办。到时候还得劳烦姑娘,亲自去施几天粥,做样子也要做足不是。“
徐莞点了点头,看着喜上眉梢的紫樱,她不免有些难过,她知道紫樱是真的因为西蜀的事才对汴梁百姓没有半点同情,绝不仅仅是吝啬银子。
究竟是谁把天下祸乱成这样,这样的四分五裂,还要到什么时候…。
紫樱一直在盘算施粥需要的花费,在哪施粥…。
她见徐莞心不在焉,便问她想什么,徐莞只摇了摇头。
紫樱忽然想起一事,又坐下唉声叹息,徐莞问她为何叹气,紫樱道“只是那二百两银子的亏空还没补上,也怕是补不上了。还有那长公主把咱们店里最好的龙涎,迦南都抢走了,如今用姑娘的钱填上这两项窟窿,剩下再给姑娘们发发月钱,也就剩不下多少,咱们是从自己的衣食里抠出钱来施粥呢,咱们暂时节衣缩食倒没什么。可往后,咱们香铺又该怎样呢。“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你是怎么想?“徐莞边说边要去沏茶,紫樱忙接过茶壶沏了两盏
。
“我啊,我就想着,那宝香苑既然能学我们,我们也能学她,她铺子不是瞧着气派非凡?咱们也可以重新修葺,比她还要阔气,这些汴梁城的达官贵人家女眷,怕是没见识过咱们西蜀的富庶繁华,如今咱们只要照着咱们西蜀宣华宫重新装饰一番,还不震惊了她们这些人。”紫樱看了一眼徐莞,道“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或许我们可以问金银铺子借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