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周姐属于大大咧咧之列,说自己的案件还夹杂着幽默,不时还来点笑话,说到麻果,炫耀家里珍藏有很多极品,不同颜色的麻果,以后出去给我长长见识。我笑道:
"不必!我不想再进来了!"
红姐说她的案件如果成立,最少是十五年刑期的时候,她笑不起来了。
想到还没有结婚的儿子,想到那个说不清楚产权的房子,想到在还有几年就快退休的时候将被单位除名。太多太多的想法,让周姐的笑容被眼泪替代了。
晚点名以后,我和小敏周姐坐在一起谈论周姐的案子。她应该是目前监室里罪行最为严重的。
我感觉很多疑点。比如,合伙人李某哪里来的这么多丨毒丨品?比如李某怎么会和公丨安丨在一起?比如黄某这么巧合地在周姐刚刚被李某揍一顿的时候电话她寻求麻果?
小敏笑了。说: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说什么,你怎么就信了我呢?"
我也感觉自己有点幼稚,仍然解嘲地问。
小敏从储物箱里拿出一件卫衣。卫衣里有个饼干外包装袋。这是下午小卖部留下的。所有的食品必须拆掉外包装。老干妈辣椒酱的瓶子都不可以留,我们买了以后都是装在塑料碗里。这个外包装袋都属于禁品,能保留下来是有风险的。
小敏把包装袋拆开。反面是镜面的,可以当作镜子使用。女人爱美之心让她冒风险保留这个包装袋。她拿过来,往我面前照着。
"照照你自己,看看你的眼睛!眼睛可以告诉我,真话和假话的区别。"
好多天没有照镜子了。看到镜子里这个陌生的女人,这个素面朝天的女人,真不敢相信是我自己。
我无语了。
开始了这一天最轻松的时刻。打牌,双升。双升还是大学时代玩过,几天的牢狱生活让我重拾昔日的牌艺。在这个监室里,能够和我牌艺抗衡的只有小敏,很有点独孤求败的想法。好在魏姐还算有点技术含量,加上红姐,这个牌搭子还算凑合。
这样的娱乐时间只有一个多小时。晚上九点,准时铺床睡觉。
第十五章
每天三次打被垛,每次四十多床被子,有时候临检还会把被子全部拆了,检查。
今天就是。刚刚打好被垛。告知要来检查。把所有的被子全部放到风场,然后把所有人的储物箱全部排成两行,打开盖。
全体人员靠墙一字排开站好。进来一群管教干部,其中副所长带队。
当然副所长不会动手。几个干部把被子扔到地上,抖了抖。当然抖掉的是灰尘。找到一个破旧的凉席扔到外面过道。破了的东西,这里是不允许存在的。一无所获的干部不死心:
"立正!所有人把口袋翻过来!"
没人敢怠慢。
"脱鞋!"
所有人又都把鞋脱了,还得在地面上磕一下鞋跟,以此证明鞋里没藏东西。
"向后转!"
所有人都面壁而站。
"把裤子脱了!"
唉!没法往下敲键盘了。屈辱、尊严,哪里敢言?不敢用文字去描述那时候悲壮的心情。
终于,一无所获地走了。出门,一个管教干部还用脚踹了一脚那个扔在过道上的破凉席。
她们走了,我们又继续打被垛。
激愤却难以言表。无语地整理被子。红姐走到我跟前,小声说:
"把燕子和张云的被子挑出来,她们要调监了。一会儿就走。"
燕子比我晚来几个小时,一直和我朝夕相处。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大家都认为我把她当作自己女儿一般,尽管我年龄肯定做不了她的妈妈,但是也乐得有她喊我干妈好几天,不枉我疼她一场。我把昨天小卖部买的食品分给她一大半,把一床新被子,一套新内衣也放到她的储物箱上面。把她的手机号码记下,写在鞋子的里衬里。我对她的关怀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门开了,燕子哭着抱着我,我说:
"出去联系,以后我们一定会见面的。在别的监室要听话,少说话,多干活。我先出去就一定联系你的家人。"
燕子也一再重复记住我女儿的手机号码。答应我,如果先出去一定把女儿照顾好。
没想到,此一别成永诀,从此再无消息。
我恢复自由后打她的手机已经是空号。她男友的手机永远关机。
不知道那个文弱的"荷官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我知道,从这里出去的人,很少能走出阴影,也很少有人东山再起。可内心还是希望我的干女儿燕子过得比我好!
张云也哭哭啼啼地离开,因为是"铁板",红姐从储物箱里找出一套前辈们留下的衣服,还有两袋饼干。张云这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肯定会判刑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
张干部是个性格很温柔的女人。给了我们足够多的时间告别。终于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