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冯运明对骆飞之前的做法并不赞同,但骆飞此时突然一个180度大转弯,还是让他感到意外吃惊。
“骆市长,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冯运明怔怔看着骆飞。
骆飞表情严肃地点点头:“运明同志,这种事,你认为我会随便给你开玩笑吗?”
冯运明急了:“骆市长,这……这怎么行?已经到了这地步,怎么能这么搞呢?”
骆飞重重叹了口气:“此事非我所愿,而是关书记亲自做出的指示。”
“什么?关书记?”冯运明又吃了一惊。
“对。”骆飞点点头,“江州有人把此事以匿名信的方式反映到了关书记那里,关书记得知后很不高兴,责令我们立刻改正,既然关书记做了这指示,那我们就必须无条件执行。”
听骆飞这么说,冯运明无法再说什么了,骆飞不敢违抗关新民的指示,自己当然更不敢。
冯运明眨眨眼,骆飞说是江州有人匿名把此事反映给关新民的,那么,此人必定是对骆飞这么搞不满的人,此人会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往上反映此事,他为何不直接反映到上级组织部门,而是捅到了关新民那里?
冯运明脑子里充满疑问,一时不得其解。
同时,冯运明又意识到,一旦有人把此事捅到了关新民那里,一旦关新民做出这指示,骆飞自然是无法抗拒的,必须也只能执行。
如此,在此事已经进行到目前地步的情况下,骆飞自然是陷入了极其难堪尴尬的境地,刚主持工作就开始自己抽自己耳光,就让工作陷入了前后矛盾,就出尔反尔朝令夕改,大家会怎么看他的领导魄力以及决断能力?特别是那些利益关切者,心里又会对他如何不满?
想到这里,出于不能言表的下意识,冯运明心里不由想笑,甚至有一种快意。
在这快意中,冯运明又感到些许安慰,因为他一直是支持安哲当初的做法的。
但随即,冯运明心里又发沉,骆飞难堪尴尬,自己也无法避免,因为自己是此事的执行人。
想到这里,冯运明做出为难的样子:“骆市长,这样改来改去,我如何对下面的办事人员交代?组织部门如何面对相关单位和人员的质问?”
骆飞此时正心烦,没好气道:“这是你的事情,这个你需要问我吗?作为分管的班子成员,这点问题你都解决不了?这么说吧,这件事,当初那么搞是正确的,现在改回去也是正确的,都是出于工作和大局的需要。
如果利益关切者不满,就告诉他们,当初市里这么搞,是想照顾他们的切身利益,但因为有人故意捣乱,把此事捅到了上面,现在根据上面的指示,不得不废除。对此,市里是有难言苦衷的,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冯运明无奈点点头:“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冯运明这话让骆飞心里非常不快,面色倏地一沉。
一看骆飞拉脸,冯运明心里一紧。
骆飞接着不紧不慢道:“冯部长,你说这话,是在指责我工作中出了错吗?”
冯运明忙摇头:“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如果我们当初在搞此事之前,要是先给上面汇报一下就好了,也不会有这麻烦。”
虽然冯运明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骆飞却不想赞同,因为那样会显得他决策能力不高,他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然后道:“其实此事被破坏的关键,不在于我们的做法有什么失误,而在于江州内部有人故意捣乱,有人不愿意看到我主持顺利,有人想暗中给我使绊子,想在江州体制内部制造混乱,离间大家的关系,让江州的工作陷入无序状态,这种人缺乏最基本的原则性纪律性,缺乏最起码的大局观和团结意识,实在可恶……”
骆飞一股脑把责任推到给关新民反映问题的人身上,一口气给戴了多顶大帽子。
从骆飞这话里,冯运明意识到,骆飞似乎是暗有所指,似乎他大概分析出是什么人搞的这事了。
思忖片刻,冯运明心里倏地一悚,在这个事上,骆飞一方面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另一方面,又似乎在暗中剑指安哲,似乎在暗示自己,是安哲指使人搞的破坏。
根据自己对安哲做人做事风格的了解,冯运明不相信安哲会做这种事,但骆飞有这心思,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因为他之前和安哲的对顶,因为他操作此事是针对安哲的,他受挫后下意识就会想到安哲。
冯运明随即又想到,虽然安哲不会指使人做这种事,但其他人呢?江州支持同情安哲的人呢?江州对安哲忠心耿耿的老部下呢?他们会甘心看着安哲当初搞的这正确的规定被骆飞肆无忌惮破坏掉?
如果是这样,那谁会做这事呢?
冯运明脑子里接着冒出两个人:张海涛和乔梁。
他们二位,在安哲主政江州期间,一个是安哲的大管家,一个是安哲的身边人,最得到安哲信任,最忠于安哲。
但从此事直接匿名反映给关新民的方式看,以自己对张海涛行事风格的了解,冯运明接着又觉得张海涛捣鼓这事的可能不大。
如此,最大的可能,应该是乔梁了,他有搞这事的合理动机,而且,乔梁做事一向另类,一旦他对骆飞捣鼓的这事不满,他完全可以想出这鬼点子。
想到那天自己遇到乔梁的时候谈起过这事,冯运明心里一动,不由暗暗点头,嗯,不出意外,此事应该是乔梁捣鼓的了,这符合他的另类风格。
想到这里,想到骆飞因为此事陷入的尴尬和难堪,冯运明心里又想笑,虽然自己也因为此事很被动,但他却感到快意和安慰,下意识赞赏乔梁这事干得漂亮,不但阻止了骆飞的错误行为,而且在某种形式和意义上,也是维护了正义和正气。
随即冯运明心里又发紧,虽然关新民收到的是匿名信,虽然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能证明此事乃乔梁所为,但自己既然能分析出这些,骆飞也未必不能,甚至,作为主要当事人,他分析地比自己还透彻。
如此想着,冯运明不由暗暗为乔梁担心,前几天乔梁刚莫名其妙被未遂办了一次,以骆飞和安哲之前的关系,以骆飞对乔梁的不喜,这以后……
虽然冯运明为乔梁担心,但他也知道,自己在骆飞跟前,是不能表现出任何对乔梁的袒护的,甚至好话都不能说。
这也是在当前形势下,自己明哲保身的需要。
冯运明带着复杂的心态从骆飞办公室出来,往党群楼走的时候,一抬头看到了乔梁,他正在自己前面往委办方向走。
“小乔——”冯运明主动招呼乔梁。
乔梁闻声回过头,看到冯运明,停住。
接着冯运明走过来,笑呵呵道:“小乔,忙啥呢?”
乔梁笑笑:“没忙啥,出去办了点事。”
冯运明点点头,接着道:“我刚从骆市长办公室出来。”
听冯运明主动说这话,乔梁眨眨眼,想到自己前天寄出的匿名信,心里一动,接着笑道;“您和骆市长又在商议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