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安哲坐在后座闭目沉思，乔梁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心潮起伏。

一会安哲睁开眼，看着窗外，缓缓道“夏天终于过去，秋天来了。”

“是的，秋天来了。”乔梁收回思绪，附和着。

“春华秋实，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是不是？”安哲道。

“那么，你感觉到了收获吗？”安哲道。

乔梁回头看着安哲，他脸上的神情此时难以捉摸。

乔梁想了下“安书记，从某个角度来说，应该是有收获的。”

“但这所谓的收获却让我心里沉甸甸的。”安哲眉头微微皱着。

乔梁琢磨着安哲此时的心思，似乎，此次江州巨震，虽然安哲达到了目的，但心里却并没有轻松感，甚至，他感到沉重。

安哲的沉重似乎是因为更多的其他因素，他想到了更深更远。

安哲接着道“作为江州领导班子负责人，看到高层出事，看到牵连进去这么多干部，我心里实在无法轻松，实在难以有收获的喜悦。”

乔梁明白安哲的想法，感到了他强烈的责任和担当意识，道“可是，安书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面对邪恶，面对歪风，你必须直面，必须斗争。”

“是的，这的确是没办法的事，这的确必须要直面要斗争，但虽然如此，我还是感到沉重，甚至，感到一种压抑。”安哲声音低沉道。

乔梁沉默片刻“安书记，我觉得你目前似乎不应该更多纠结这些。”

“那我该想什么？”安哲道。

“这不是我该说的，我认为你心里应该早已想到。”乔梁道。

“别管我想没想到，说说你的想法。”安哲道。

乔梁谨慎道“我认为，下一步，第一是要消除遗毒，整顿风气，警戒大家，正如你上午在结业典礼上说的。第二，这次从上到下倒了不少人，自然也空出了不少位子，自然也会有很多人盯着，既然盯着，就会有人上蹿下跳，时间长了，会造成人心不稳，影响工作。所以，我觉得应该尽快进行人事调整，把那些空缺尽快填上……”

安哲沉默了一会“如果唐树森不自杀，恐怕会让很多人惶惶不安，会让更多人倒掉，甚至，不安的不止在江州，上面也会有，如此看来，从某个角度说，唐树森自杀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乔梁道“这最好的结局，应该只是针对某些人，应该不包括你。”

安哲摇摇头，缓缓道“未必……”

乔梁一怔，心里感到意外，安哲为何会如此认为？

安哲继续缓缓道“考虑问题要综合全盘，这全盘，不应该只是江州，还有上面，上面不应该只有廖书记，还有其他高层……”

乔梁琢磨着安哲这话，隐隐明白了什么，似乎安哲这话的意思是，如果唐树森的事真的搞大了，牵扯到了上面，对安哲似乎也会有不利。

如此想着，乔梁心里感到一丝惊悚。

安哲接着道“江州的人事调整肯定是要搞的，但我能搞的只是中层，至于高层……”

安哲说到这里停住了。

乔梁又琢磨，唐树森一死，空出了市委副书记的位子，不知省里会如何安排这个空缺，又不知上面在安排这个空缺的时候，会不会顺势调整其他人。在很多时候，人事调整动一个人，往往会牵动一串。

想着自己此刻正跟着安哲去黄原，乔梁心里一动“安书记，我们今天去黄原干什么？”

“宋处长上午给我打电话，说廖书记晚上要见我。”安哲道。

乔梁眼皮一跳，原来安哲去黄原是要见廖谷锋，而且不是安哲求见，而是廖谷锋召见，那么，廖谷锋召见安哲一定有事。

但会是什么事呢？乔梁一时想不出，看着安哲小心翼翼道“安书记，你认为廖书记见你会是什么事？”

“什么事我现在也不知，综合目前的情况，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还可能是不好不坏的事。”安哲道。

安哲这话等于没说，乔梁挠挠头皮。

安哲接着道“但不管是什么事，我想都一定和刚结束的江州巨震有关。”

“应该是这样。”乔梁下意识点点头。

“所以我决定让你下午就回归上岗跟我去黄原。”安哲道。

乔梁眨眨眼，下意识想到自己在这巨震中的作用，想到那晚在温泉小镇廖谷锋和自己的谈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这感觉却又很模糊。

一会前方到了服务区，大家下车放水。

从卫生间出来，安哲站在车旁抽烟，乔梁也点燃一支抽着。

安哲边抽烟边看着远处，似乎在思索什么，一会道“小乔，在体制内做事，一个人要想更好进步，你认为首先要做到的是哪一点？”

“安全。

“对，安全，没有安全，任何事情都无从谈起。”安哲点点头，接着道，“那你认为如何才能做到安全呢？”

乔梁想了想“第一，学会规避风险，自保；第二，抓住时机反击，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安哲又点点头“那么，你觉得应该如何做到这两点？”

“这个……”乔梁觉得安哲问的问题太大，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找不到切入点，对不对？”安哲道。

“其实很简单，切入点就是学会从事物的表象看本质，练就看到事件背后真相的眼光。”安哲道。

“那这眼光应该如何练就呢？”乔梁皱皱眉头。

安哲不紧不慢道“其实很多事，当大家不知道的时候，都觉得神秘，但当你明白原理之后，会觉得并不复杂，我们在体制内做事，表面看都是自由人，但其实，不管你是哪一级，都不过是提线木偶，这其中，有三条线，左右着背后的力量……”

乔梁凝神看着安哲，专注听他讲。

安哲继续道“这三条线，就是利益线、权力线和感情线。所谓利益线，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家的利益不同，利益之间有不同的组合，这些利益组合之间的党同伐异，也就构成了利益线的博弈。所以我们想看到背后的东西就要看到彼此之间的利益差异，不能理解每个人不同的利益诉求，也就不能理解利益线的力量……”

乔梁不由点头。

安哲接着道“权力线很多时候并不是表现在利益本身，而是背后实力的较量。谁的实力更强，谁就能够在在较量中获胜。我们看任何材料和分析事情，都要去判断背后谁说了算，谁的力量最大，如果识别不出，你只能处处碰壁……

至于感情线，有时候我们会看到，不是谁都谈利益和权力的，没错，如果不谈利益和权力，能够谈的就只有感情了。所以你要学会分析对方的感情脉络，通过识别感情脉络，分析出派系的形成和关系的走向。在很多时候，基于感情线的联合才是最为隐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