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苏向阳张了张嘴,却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我也没打算真的听苏向阳解释。
只要他回来就足够了。
“你开车来的吗?”我搓了搓胳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是打车过来的,你要是没开车,我就现在网上叫车,或者让刘律师过来接我们回家。”
苏向阳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能回去,对不起。”
“你怕大家骂你吗?”我问他,“放心吧,这件事情就我,霍停归还有刘律师三个人知道,只要我们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你压根没去马尔代夫的事情的。”
顿了顿,我又拍脑门,“不过甘露没准能猜到,毕竟你都没有带马尔代夫的特产回来,这样吧,我们直接杀去机场,去机场免税店买好了特产再回去。”
“我说我不能回去。”苏向阳再次重复。
我掏出手机来,满脸笑嘻嘻,“也不知道马尔代夫有什么特产,你等着,我先查一查。”
“沈安,我说我不能回去。”苏向阳第三次开口。
我心中的那根弦骤然间就断开了。
双眼通红充血,整个人歇斯底里到疯狂的状态,朝着面前的苏向阳开始咆哮,“为什么不能回去,苏向阳,你一个人要去什么地方,你非要让我们担心,让我们为你害怕难过,你就满意了吗?”
我感觉我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喊出来了,每一个字都声嘶力竭,“苏向阳,你可不可以别这么自私!”
苏向阳沉默了。
大概三分钟之后,他才缓缓地摘下来了自己头顶上的鸭舌帽,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可我真的不能回去了,怎么办?”
我呆愣愣的看着苏向阳的头顶,“你……你这是……”
“我出家了。”苏向阳轻声道,“在邻市山顶的寺庙里。”
气氛骤然变得沉寂下来。
就连头顶上灯泡的滋滋电流声,都仿佛在我脑海中骤然放大了无数倍。
“沈安,我想在寺庙里孤独终老,希望你可以成全。”或许是没有等到我的回答,苏向阳主动开口道。
我扯出一抹笑容来,“好啊,你去孤独终老没关系,可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跟我们说是去马尔代夫了。
等到我们自己发现谎言的时候,发了疯的一样到处寻找。
我走上前去,攥住了苏向阳的衣领,“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担心你,我以为是苏静白还有人私底下在对付你!”
就像是上次一样,把苏向阳的髌骨给去掉,让他像是个精神病似的躺在精神病院的床上,动弹不得。
我连做梦都能梦到那个场景!
“如果我直接告诉你们,你们会同意吗?”苏向阳轻声问我。
当然不会。
别说我不同意,就说钱姨和霍爸,肯定会举双手双脚反对的。
“我们都很在乎你,你为什么想要孤独终老?”我问道,声音已然发颤,“是因为你觉得你是个灾星吗?”
跟易知难在一起,就让易知难死掉了。
跟姜来在一起,就让姜来死掉了。
哪怕只是和阮棠做了个约定,也让阮棠得了重症去世。
是这样,对吗?
苏向阳抬起头,那双原本璀璨夺目的眼睛里已经黯淡得看不见半点神采,“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我愤怒的咆哮,“如果真要是这样的话,你曾经不是说喜欢过我吗,为什么我没有事情呢?”
“你还没有事情吗?”苏向阳越发苦涩的笑了,“你被苏静白刁难了多少次,死里逃生,甚至还丢了一个孩子,沈安,你都忘了吗?”
当这些伤疤被苏向阳揭开的时候,我却没有半点的难过了。
曾经为了那个在火灾中丧生的孩子,我一度消沉,恨不得直接跟他一起去死。
可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我释怀了。
“老天爷都有安排的,如果他没有在我的生命中真正的出现,那就说明我们的缘分不到,下辈子,我一定会和他做母子的。”我说道。
“是啊,”苏向阳点头,感慨万分,“所以你又何必再强求我回去呢,这也是命中注定,沈安,你不能让生命中出现的所有路人,都陪你走到最后吧?”
万万没想到,苏向阳居然用我的话来堵我的嘴。
让我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是铁了心吗?”我问他,“去出家,再也不回来了?”
“每隔几年,我会回去一次的,算是保平安。”苏向阳回答,“或许会短一点,几个月这样。”
保平安就意味着,苏向阳不希望我们担心。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谎称去了马尔代夫,甚至失联呢?
就被问到这个问题时,苏向阳的眼神中闪过了几分迷茫,“因为我也害怕。”
“你在怕什么?”我问他。
苏向阳回答,“我怕我这辈子都只能记住这三个去世的人了,我也想有自己的新生活,但我又觉得自己不该再去祸害别人了,沈安,我怕,怕自己真的是个灾星。”
听起来没什么逻辑的一番话,却让我心疼不已。
我走上前去,将苏向阳抱进了怀中,“你回来吧,只要你心中向佛,哪里都是寺庙。”
如果不愿意住在厉公馆就算了,去外面租套房子,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回来。
只要他还在南城,还能被我们找到,这就足够了。
“不了,”苏向阳拒绝得很干脆,“我或许会回来,但不是现在。”
“铁了心吗?”我问他。
苏向阳坚定的点头,“是啊,铁了心。”
我没有再劝。
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伸手拍了一下苏向阳的肩膀,“你是开车来的吧,车钥匙呢?”
大概是我的话题跳转得太快,苏向阳居然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茫然的看向我。
我伸出手催促,“车钥匙给我。”
苏向阳这才从兜里掏出了车钥匙来,递到我手中。
我并不着急下去开车,而是折返回了易知难的墓碑跟前,郑重其事的鞠躬。
“很搞笑是吧,我居然只来找易知难,姜来和阮棠对我那么好,我好像全然忘记了似的。”苏向阳嘲讽的开口。
我摇头,眼神格外坚定,“因为易知难只有你能记住了啊。”
易知难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有的,只是苏向阳这个曾经喜欢过的人而已。
“我听说,人的一生中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在肉体死亡的时候,第二次是在葬礼上大家缅怀他的时候,第三次便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他忘记的时候,那个时候,这个人才算是真的死了。”我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