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现在苏静白已经死了,没有任何人再来对我们虎视眈眈。
可先前那些事情却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子里,让我变得比以往要警惕很多。
甘露倒也很配合我,耸耸肩,低头摆弄起那只玩具熊来。
很快,她就在玩具熊的肚子里又发现了一封信。
被折得好好地,顶上还带着封条,写着朵朵亲启四个字。
很显然,这封信是给朵朵的。
甘露看了一圈信封,然后就准备打开封条。
“你干什么啊,这不是说了朵朵亲启吗,你怎么自己就打开了?”我赶紧拦住。
“我们连里面的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拿给朵朵看呢,万一是很恐怖的内容怎么办,你也知道朵朵是个自闭症儿童吧,被吓得再次自闭怎么办?”甘露问我。
“我……”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甘露抬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放心吧,我们看完之后再找个信封重新装好就可以了,只要我们不说出去,谁知道我们看过信呢?”
这么一番歪理,把我直接给说得套进去了。
等我反应过来想要反驳甘露的时候,她却已经刺啦一声,把信封给拆开了。
“你看不看?”甘露问我。
见我没动弹,干脆拿着信封躺在了床上,自己一个人开始看了起来。
越是看,脸上的表情越是难看。
我十分好奇,“信上写什么了,难道真的被你猜对了,是很恐怖的内容?”
“真的很恐怖。”甘露的声音都开始发虚起来。
被甘露这么一说,我所有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
赶紧扯过那封信,开始仔细的看起来。
只开头第一句,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一句说,沈安,见字如面。
“邪门了,这封信明明是塞在朵朵的玩具熊里面,为什么却是给你写的,难道早就算准了你会发现这封信?”甘露搓着胳膊问道。
我缓缓摇头,喉头有点发堵,“不太清楚。”
“接着往下看。”甘露说着,便将头凑了过来。
开头的寒暄之后,信的内容便进入了正题。
是苏静白写的。
“我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会很惊讶,我一个被关在监狱的人,怎么有本事再送一封信到你手中。”
甘露再次惊叹,“她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吧?”
“或许她放玩具熊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我会发现其中的端倪呢?”我猜想道。
继而将目光,再次放在信纸上。
——最后一面在监狱和你见面的时候,我曾说,我活了几十年,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的养母了,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是宋阿姨的话点醒了我。
原来我给自己编造了那么多的记忆,不光是我的领养是被我编造出来的,就连我养母的死,也是我给编造的。
你还记得在轮船的底仓时,我跟你说的那个故事吗?
我和养母忍受着折磨和绝望,抵达了国外,最后又被大使馆给送了回来,后来她病得太严重,便去世了。
不是的,是她想要带着我回家,而我憎恨那个家,所以,我结束了她的生命。
我很恨她,恨她给了我这样悲惨的人生,哪怕生活在孤儿院里没有人要,我也比在那个家里要生活得幸福。
我觉得是她毁了我的人生,所以,我便结束了她的人生。
沈安,我想起她临死之前的微笑了,她浑身都是血,却还努力的朝我伸出手,想要安抚我,说我没有错,说我不要害怕。
人的记忆是会骗自己的。
我一直以为,我让朵朵出生,是要实现养母那个未完成的梦想,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是想恕罪,把我对不起养母的那些愧疚,全部都偿还到朵朵身上。
替我照顾好朵朵,下辈子,或许我有机会再报答你。
苏静白,字。
这封信到这里便结束了,可我的身子却止不住的发颤,怎么都止不住。
所以,这一切都是苏静白自己编造出来的?
“其实也能理解,”甘露抬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生活在那种环境里,她不给自己找一个完美的借口,可能早就崩溃了。”
顿了顿,又咬牙切齿,“当然这不是她发疯来折磨我们的理由,我丝毫不同情。”
我沉默了一会儿。
缓缓地,将那封信给折好,放进了抽屉里面。
既然是写给我看的,那么封面上的朵朵亲启也就是糊弄人而已。
我不打算给朵朵看这封信,她年纪还小,看不懂。
就算是看懂了,也只是被残酷又扭曲的现实所震惊和恐吓而已。
完全没有这个摧残她幼小心灵的必要。
看完了信的内容,我对录音笔已经没了那么多的敌意。
拿在手上摆弄了一会儿,还是摁开了播放键。
苏静白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再见。”
然后,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甘露傻眼了,“没啦?”
她走过来,拿着录音笔鼓捣了好一阵,也没有研究出第二段录音来。
最后还把录音笔的内存卡给掏出来,插在电脑上,仍旧只有这么一段音频而已。
“不对,不止这个音频,这个附件里面还有东西。”甘露指着文件夹里一个音频附件名称的文件说道。
可那个附件是经过加密的,我们压根就打不开。
无奈之下,只能求助苏向阳。
听说是苏静白的东西,苏向阳本能的有点抵触。
我很理解他的感受。
毕竟,他的人生,他身边一个接一个的人,都因为苏静白而死去。
现在还要来破解苏静白留下的东西,心里难免膈应。
“要不然等停归回来弄吧,也不差这一会儿的。”我拍了一下苏向阳的肩膀。
他沉默着站起来,径直往外走去。
有多着急逃离电脑跟前,就有多抵触苏静白。
“你给霍停归打个电话,我出去看看苏向阳。”我对甘露说道。
苏向阳去了外面的花园,坐在秋千上,双眼有点无神。
“打起精神来,”我拿了一瓶咖啡给苏向阳,“以后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呢,不要一蹶不振。”
苏向阳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接过我手中的咖啡。
苦涩的牵起嘴角笑了笑,“一想到自己还要再活几十年,我就打不起精神来。”
“你还有我们呢。”我认真地看向苏向阳,“就算是为了我们,对生活有点激情吧。”
“我会努力的,但是也需要时间。”苏向阳眼神放空,“沈安,阮棠的死,对我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次她回来,我和她说,等她病好了之后,就带她去马尔代夫玩,满足她这辈子再也度不了蜜月的遗憾,我机票都定好了,可她却没了。”
我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陪着苏向阳坐下,沉默的看向天边飞过的两只鸟。
沉默了好一阵,苏向阳才又缓缓开口,“沈安,我还是想去马尔代夫,就当是完成阮棠的遗愿。”
“我们陪你一起去。”我立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