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防和警惕,不可能没有。
“我很快就回来。”霍停归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我则继续给阮棠脱衣服。
因为病情的原因,阮棠身上已经到处都是溃烂的伤口,用纱布就包着,仍旧有黄红色的液体渗出来,看上去格外恐怖。
一定很疼吧?
我想着,甚至连伸出手去碰一下都不敢。
唯恐自己的动作会给阮棠带去痛楚。
继而,又将手缓缓移到了阮棠的胳膊上,打算把她的胳膊从衣服里给拽出来。
大概是因为胳膊上有烫伤的缘故,伤口需要空气流通,故而阮棠穿了一件袖子很宽大的衣服,很轻松的,我就把胳膊给拽了出来。
只看了一眼,我就楞在了原地。
我该怎么来形容我看到的景象呢?
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字眼,可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捂住嘴巴,眼眶中含着泪水,看着面前的阮棠,无声的揪心。
那还是人的胳膊吗?
在那条胳膊上,我几乎找不到太多昨晚被烫伤的痕迹,因为这条胳膊上,已经没有可以容纳那些烫伤的地方了。
大大小小的洞,布满了整条胳膊。
深的地方,已经可以看见骨头了。
而哪怕是浅的部分,也已经被剜掉了好大一块肉。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
正在胡乱的想着,外面已经传来了霍停归的脚步声。
我赶紧回过神来,转身将阮棠的衣服慌张拢到一起,又拿被子给她盖住。
等霍停归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阮棠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
“都脱完了?”霍停归问我,抬步朝着阮棠靠近,想要从被子下扯出阮棠的胳膊查看伤口。
“等一下停归。”我赶紧拦住。
霍停归疑惑看向我,“怎么了,吃醋啊?”
他抬起手,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头发,“放心吧,我满心满眼只装得下你一个人,而且我只看胳膊,其他部位都是在被子下面,我想看也看不到啊。”
我当然不是吃醋。
而是我忽然就知道了阮棠为什么一直拼命拦着,不让我们查看伤口的原因。
她怕我们知道,也怕我们告诉其他人。
其他人,可能是苏向阳,也可能是方如炽。
总之,阮棠想要保守下这个秘密。
“我刚才看了一下,也不是很严重的伤口,而且苏静白已经给上药包扎好了,我们要是拆开纱布再去看,他肯定会察觉的,到时候一定会闹起来。”我说道。
还朝着霍停归挤出勉强的笑容,“我看还是算了,没事的。”
“苏静白的医术我不放心,还是让我看看吧。”霍停归说道。
我的态度很强硬,“真的不用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我说没事,就真的没事!”
顿了顿,对上霍停归惊愕的眼神,眼神又软下去,声音低沉,近乎哀求,“阮棠已经活不了几天了,就当时最后让着她一点,别让她发火,好嘛?”
霍停归沉默了很久。
继而,才提起医药箱往外走去,“你陪着阮棠吧,我去看看晚上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虽然不懂我为什么突然像是阮棠那样情绪激动,可霍停归却还是什么都问,直接往外走去,留下温柔的背影。
我坐在阮棠的床头,心中百感交集。
就那么看着阮棠的脸颊,乱糟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足足等到黄昏,阮棠才悠悠转转的醒过来。
她扶着脑袋坐起身来,看见了旁边的我,吓了一跳,“沈安姐,你怎么在这里啊,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醒我。”
我目光平缓的落在她身上,“我坐了好几个小时了,从你睡着之后,就一直在这里。”
察觉到我语气的不对劲,阮棠的表情都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她往后靠了靠,“怎么回事,你一直守着我干什么。”
我苦涩的笑了笑,“我怕我要是不守着你,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呀。”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沈安姐?”阮棠表情骤然严肃起来。
我也不想隐瞒。
很直接的告诉阮棠,“我看见你手臂上的伤口了,阮棠,如果我没有发现的话,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听闻这话,阮棠情绪激动万分。
还没等她要跟我咆哮,我先悠悠然开口,“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阮棠,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点遮掩了,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只能找人来帮我问。”
这个人,可能是霍停归,可能是苏向阳,也可能是方如炽。
但他们的态度一定没有我这样平静。
“对不起沈安姐,我不能告诉你。”沉默了好半天,阮棠才轻声说道。
我很不理解,“为什么不能说,阮棠,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告诉我?”
不能告诉我,却可以告诉苏静白是吗?
“我真的不能告诉你,”阮棠情绪有点崩溃,双手抱住了脑袋,开始小声的啜泣起来,“我怕我告诉了你,我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就没了,到时候,我还怎么活下去?”
她又过来抱住我,眼眶里满是泪水,“我想活下去沈安姐,我想活下去啊。”
“你肯定可以活下去的,阮棠你别怕,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到南城了,我已经让霍停归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在码头等我们,一上岸我们就去治病,肯定可以把你给治好的。”
我紧紧的将阮棠给抱在了怀里。
也是这个时候,才可以感觉到她的害怕。
那个把自己的血肉活生生剜掉的女孩子,现在害怕得全身颤抖。
像是一只无助找不到家的小狗。
而我除了抱住她,没有别的可做。
好半天,阮棠的情绪才总算是平复下来。
她抬手擦了一把眼泪,眼眶还红彤彤的,“沈安姐,我一定可以活下去的,对吧?”
“当然啦,我们有很多钱,一定可以请到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病,别怕。”我重重点头。
阮棠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一定要活下去,然后捐献我的子宫给甘露姐,我现在不能死,现在死了,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听闻这话,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起来。
不敢置信的低头去看阮棠,“所以,你想要活下去,只是想要把子宫留给甘露而已?”
“医生说过了,子宫必须活体移植,阮棠姐,我现在不能死,我要撑到那个时候。”
这个傻姑娘!
我的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一个劲的想往外面钻。
使劲仰起头,好不容易才把眼泪给憋回去。
简直不敢想象,如果阮棠现在知道自己的子宫已经被感染,已经没有了移植的可能性,会不会当场崩溃,然后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我不敢说。
如果说之前阮棠活下去的动力是为了救出我。
那么现在,她就是为了甘露而活。
甚至是这么艰难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