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在手术当天上午还让你儿子喝酒？还是二锅头？这不是摆明要你儿子的命吗？要是宋医生真的给你儿子做手术，你儿子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的啊！”

“你还有脸在这儿拉横幅说人家医生丧尽天良？医生都说了不能喝酒，还给你儿子放在最前面了，你怎么还惯着你儿子这坏习惯呢！你才是丧尽天良的那个！”

郑梓昕把喇叭还给保安，秦枫伸手拉起旁边的宋淮，带着她转身离开。外科的同事们还等在急诊大门口，医院里面也围了不少凑热闹的人，但都已经被疏散开。

宋淮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这么绝望和无力，腿甚至变得僵硬，伸手去摸口袋里的药瓶，随便倒了几粒塞进嘴里，暗暗在心里跟自己说话。

快点镇定下来，快点……宋淮冷静，不要看门外的那些人，不要在意周围人的眼神，不要看楼顶，宋淮冷静……

顺利把宋淮送到家门口，目送她走进卧室，郑梓昕带着秦枫驱车返回医院。听说外科几个老医生都在商量着联名要求院长让宋淮复职，两个人立刻加入讨论的队伍。

“这件事要不要跟徐御荣说？他走之前拜托我照顾好宋淮的。”

“别说了吧，我们现在就只管让松松复职，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徐主任这会儿可能也忙着，不是专门赶回家去给妈妈做手术吗？这个时候让他分心不好。”

“也是，那我们是直接去院长办公室跟他说，还是写封信？”

“申请书更加正式吧，口头上说的话，指不定会漏掉些什么，申请书能把我们想说的话都整合起来。”

经过大家同意，下午下班前，带着除徐御荣和宋淮之外所有外科医生签名的申请书被送到院长办公室。

秦枫回家之前还收到了宋淮的短信，按照她的委托，从她办公室拿了她桌上的台历和抽屉里的本子，送到她家门口。

再次见到宋淮，秦枫明显觉得她消沉了很多。把东西递给她之后，心疼地捏捏她的脸，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给她理清头发：“我带你出去吃晚饭吧，那件事已经处理结束了，你明天就可以复职。”

宋淮难得没有拒绝，换了身衣服就跟着她下楼。

坐在餐桌边，盯着盘子里的菜，宋淮还是没忍住：“明天就能复职？”

“我们外科给院长写了联名申请，大家都觉得你没做错，所以都希望你不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你也说了，院长让你停职大概也是为了保护你，现在事情解决了，你当然也应该回来工作。”

“联名申请？”

“对啊，还是你们主任提出来的。我们科没有人反对，心外那边因为徐御荣不在，他们就自作主张同意了其他几个科主任的做法。”

“可是大家没必要为我做这么多的……”

“你想什么呢，我们可是一家人。主任器重你相信你，我们把你当家人，哪还有排外的道理。那几个故意气你的实习生，你也别记挂着，我们主任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还说现在实习生质量越来越差了呢。你能力强，思维缜密，并且做过的手术没有失败案例，再加上这次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为什么不能立刻回来工作？”

“我……”

“明天回来吧。”

“我想休息几天。”

快到光棍节了，也就意味着……她已经在黑暗中苦苦挣扎了这么久，最后还是抵不过那一双双掐住她喉咙的手，她真的很疲惫。

“也是，你进医院以来，我就没见你休息过了，正好也能借这个机会多休息几天。”秦枫笑着往她碗里夹菜。“没事的，我明天去跟院长说说，你再休息休息，正好整理好心情再回去工作，不能被今天那种傻子坏了心情。”

“嗯。”

光棍节那天零点，卫儒孟收到了两条短信。

一条是队里领导发的，通知他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复健，另外一条……让他瞬间翻身坐起。

算上曾经，这是她第二次祝他生日快乐，以至于他甚至都快不记得的生日，在收到她短信的那一刻被重新赋予了重大意义。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除了开心之外，还有莫大的感动。

她还记得他的生日，并且守了零点，虽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但是他真的觉得自己此刻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寿星。看见领导短信的阴郁心情被他立刻抛在脑后，那种想在今天见见她的冲动愈发明显。

宋淮看到回复，把手机扔到枕头边，勾起嘴角，由着眼泪滑落。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那天居然会是他的生日，甚至那天放学时间她还在想着要不要给他发个短信，哪怕不会收到回复，或者他根本就不会看见。

但是在那之后呢，她的世界就变了。从原来多彩的，到现在变成黑的，甚至哪怕连白色都不配拥有。

她已经在这黑暗中摸索了好久好久，期间被绊倒，被磨练，被击垮。但是她都站起来了，安慰自己，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并没有好起来，文理意向被改，高考志愿被改，几乎每天都要靠药片入眠，靠不同的药物来让自己保持镇定，被迫面对锋利得能瞬间划破皮肤的手术刀，对着明明害怕的陌生人微笑。就在前几天，她还经历了工作以来最大的打击。

这种生活真是糟糕透了。

她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生活的节奏，没有办法自主睡眠，甚至没有办法减少药量。

祝廷让她好好休息，多和他聊聊，她却觉得害怕，因为每次跟祝大神聊完，她都觉得天台才是她最后的归宿，当然也确实是这样。

什么时候定下来的时间呢，大概是在报告单上看见他名字的那瞬间。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或许自己能在医院里苟活一生，或许能在朋友的陪伴下勉强撑到五十岁再自行了断，或许能在大家的照顾下成为更优秀的外科医生。但是在重新见到他之后，好像她往前迈出的每一步都变得更加艰难。

那天他说他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她就知道，她彻底没有希望了。因为她给不了的东西太多，哪怕她已经足够拼命，却还是补不上那个缺口。

那应该怎么办呢，她是不是应该彻底放下了。

徐御荣安顿好妈妈之后回了医院，然后马不停蹄带着心外的几个医生外出学习，郑梓昕也跟着去了，明天就回来；秦枫这阵子要忙一篇论文，忙得连手术都安排不过来，成天就待在实验室里；靳羽嘉最近在忙着和某个品牌的联名婚纱设计，每次跟她视频的时候，她都哀嚎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选这个耗头发的工作；余燃也在忙着公司财务上的事情，毕竟华尔街没那么好混，公司太大了，他作为cfo当然要尽可能面面俱到。

至于卫儒孟，他明天就该回家去复健了。

好像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她也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

白天。

卫儒孟上午收拾好东西，下午请了假开车出来。他到医院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还没到下班时间，想了想还是打算直接去办公室找她，给她个意外惊喜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