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人用尽全力的又劈砍十几下，那根柴火终于被劈成了两半，累得老人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老人放下了手中的斧头，双手拿着被劈成两半的柴火，步履蹒跚的放到了茅草屋中。

当老人将柴火放到了屋中后，他才缓慢的踏了出来，将凹陷的双瞳移向了落弘盛和顾恒生的身上，声音沙哑的开口道：“年纪大了，砍一些晚上做饭的柴火都累得喘不过气了。”

落弘盛和顾恒生两人依然行礼弯腰着，恭敬不已。

“起来吧！在这儿没有这些俗礼。”老人摇摇欲倒的坐到了刚才的圆凳上，枯黄的面容显得有些慈祥。

得到老人的示意，落弘盛和顾恒生才慢慢的直起了腰。

此时，顾恒生才能够真正看清楚老人的行装外貌。

乱糟糟油腻的头发，枯黄褶皱的面容，双眸凹陷显得空洞如渊。他身上则是披着一件灰色缝补过多次的粗布短衫，穿着一双露出脚趾的草鞋。

这般模样，就好像凡俗中年近古稀的贫苦老头，甚至还要凄凉。

他，真的是传闻中威武霸气的太上皇吗？为何和世人所说的外貌形象区别这么大？

顾恒生不解，心中满是疑惑。

“盛儿，你先出去吧！我想和前国公单独待会儿。”

老人有气无力的，断断续续的对着落弘盛说道。

“是，父皇。”落弘盛不敢有半句反驳，行礼后，便直接转身朝着桃林外而去。

当落弘盛离开后，老人便一直盯着顾恒生，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顾恒生感觉自己的一切仿佛都被老人的这双眼睛看透了，一滴汗珠从鬓间滑落下来，一缕青丝在眉眼间微微浮动着。

“你的灵魂，比你的修为要强得多。”

良久后，老人才慢悠悠的收回了目光，然后望着身侧的一汪清潭，低沉嘶哑道。

顾恒生的心脏猛然一跳。

虽然顾恒生早已做好了被人挖出这件事的准备，但是他此时突然被老人点明了，依然是有些猝不及防，略有紧张。

“世间机缘繁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际遇，我不会去深究的，放心。”老人好像捕捉到了顾恒生一丝凌乱的心绪，面露慈祥的笑道。

“太上皇，您和世人所说的有些不太一样。”顾恒生心里的紧张微微一松，看着老人的装束和所处的简陋茅草屋，拱手低语的说道。

老人长吁一口气，缓缓说道：“怎么？觉得我不像前肃皇朝的太上皇吗？是不是认为我这模样就是一个糟老头子？”

“是。”顾恒生沉默了一下，点头道。

“哈哈哈。”老人咧嘴一笑，像个邻家老爷爷一样和蔼：“我也认为自己就是一个糟老头子。”

顾恒生因老人的幽默风趣，绷紧的心神也微微的松了些，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听盛儿说，你叫顾恒生，对吗？”老人的笑声渐渐停止，转头凝视着顾恒生，轻声问道。

“年少英雄，好哪！”老人仰头看向了天穹，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了一幕幕的往事，沙哑道：“我活了这么多年，碰到了很多很多的天骄妖孽，也听说过很多奇人异事。可是，你的出现，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顾恒生薄唇一抿，静候在一旁，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机缘，但纵然有逆天机缘，若无盖世天资，也绝不可能在二十出头便领悟出剑道。”

老人每说一句话，都要歇一会儿。

他看着顾恒生，眼底慢慢的出现了一丝期待感。

面对老人的注视，顾恒生略微感觉有些不自在。

可以说，这是顾恒生前世今生真正意义上面对的第一位道境强者，他即便道心无缺，也难以保持风轻云淡的姿态。

“太上皇，您说笑了，我只不过是有些好运罢了。”

顾恒生微微弯腰，轻笑道。

“不管是机缘也好，气运也罢，这都是你自己的实力。”老人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仿佛想到了什么，低沉道：“我活了四千多年了，曾亲眼看到了他的崛起，亲眼看着他横扫八荒、镇压中州、登临帝座。”

他，登临帝座？

顾恒生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知道了老人口中的“他”是谁了。

普天之下，唯南宫帝君一人而已。

“当年，他以天玄境的修为从北州崛起，战群雄、斩天骄，几经生死，每当无数人以为他陨落之时，他都能够从逆境中活下来，最终成长到了世人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地步。”

老人一脸的向往和崇敬，他是亲眼看着帝君崛起的那个时代的人，他深深明白帝君能够登基经历了什么：“气运、机缘、因果，帝君一人承载了无数，这些都是他杀出血路所必不可少的东西。”

“所以哪！你千万别说只是有些好运，这是你的因果和机缘，便是你的实力。”

老人说着说着，便看向了顾恒生，一脸祥和：“有些东西，冥冥中早已注定，或许是你的因果，或许是你的劫难。不过，不管前方如何，你一定要坚信自己，明白吗？”

听着老人的敦敦教诲，顾恒生获益良多，敬重而道：“多谢太上皇的教诲，晚辈知道了。”

“你现在成为我前肃皇朝的前国公了，权势地位尊贵无比，可是，你同样肩负了振兴和护佑我皇朝的重任。”

老人慢慢的从圆凳上站了起来，朝着这碧水青潭走近了几步，沉吟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未来皇朝的兴衰存亡，只能够看你们的了。”

不知为何，顾恒生听到老人的这句话，心底微微一酸。

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顾恒生好像看到了一尊气吞万里江山的君皇走到了没落的画面，喉咙不由得一紧。

“我这一生，应该就止步于此了。不过，我也亲眼见证了一尊盖世大帝的崛起，曾看到了大世的胜景，算是值得了。”

老人自嘲的一笑，叹息道：“只可惜，我终究只算得上一个见证者和围观者，没办法放弃身后的一切而踏歌于世间天骄争锋。”

踏歌于世间天骄争锋，这句话承载了老人的意志，也体现出了老人的一分傲气和自信。

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老人因为某种原因而不得不退出争锋的行列，成为了一名无名无姓的见证者。

老人的实力有多强，顾恒生不知道。但是，能够活了四千多年的存在，想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太上皇，往事如烟随风散，介怀也无济于事了。”

顾恒生慢慢走到老人的身旁，低语道。

老人和蔼一笑：“是啊！回首往昔也没有用了，我这辈子应该是到头了。”

“太上皇，您太武断了，或许您的修为能够再进一步，这些事情都是未可知的。”顾恒生想要安抚眼前老人的哀叹悲绪。

“你想的太简单了，道境九步，一步一重天，其中的艰险不可描述。”

老人没有当回事，轻声说道。

“太上皇，道境……到底是个怎样的境界？该怎么去触摸？”顾恒生终究是忍不住的发出了疑问。这个问题，困扰了顾恒生的前世今生，一直没有一个答案。

“你小子不要好高骛远，等你到了天玄境的时候，再来问我吧！”老人轻轻拍了拍顾恒生的脑袋，用长辈一般的口吻训诫道。